石头认识了一对开美容院的东北夫妻，带谢雪萤和何苗过去，给她俩安排个面部护理补水套餐。
他自己去隔壁炒货店买了瓜子、花生和酸红杏干，坐在两个美容床中间，一边喝红枣玫瑰枸杞养生茶，一边汇报近期的发现。
大表哥，也就是何苗姑姑家的儿子，叫做张力，在他的名下有多套房产，除了他自家拆迁得到的本地回迁房外，近期还购置了位于北京通州的一处楼房。
张力从何苗母亲那里得到的两套房，一套作为婚房自住，另一套赠予女方为聘礼。
婚房自住这套让他给卖了，再加上女方的陪嫁，用来换购通州的那套房。
而女方的聘礼房产是两个人在住，女方出了二十万装修费，但由于疫情原因，暂时还没启动装修计划，钱自然也是在张力手里。
之前谢雪萤怀疑结婚的事情是假的，女方是大表哥找来的帮手，设计骗取何苗母亲的房产，现在怀疑被推翻，两个人是真的结婚。
而之前在何苗父亲葬礼上找来认亲的那个男孩的身世也有了下落，他的生身父亲就那天陪着他母子一起来闹事的青年之一。
之所以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要验dNA，是那男的怀疑这孩子是何苗父亲的，后来闹事没成功，又找了好几个怀疑对象，去人家家里闹，终于碰上一家手段强硬的，还真的去验了dNA，证实不是。人家选择了报警，那么警方根据孩子母亲的交际网络排查，才验出真相来。
现在随着何苗父亲的落葬，一切传言渐渐平息。
“据我观察，大表哥确实是在帮着家具厂打理生意，吃住都在厂子里，账目也比较清楚，暂时没有发现藏私的事情。”
何苗掀开面膜坐起来，把面膜折叠敷在脖颈上。
她带石头回家的时候介绍得很暧昧，故意挽着石头的手臂，母亲很高兴，姑妈也发了红包。家里人基本默认石头是何苗的男朋友，甚至是未来老公。
对于母亲来说，她需要一个男人作为主心骨，哪怕不提供经营策略，只是在家具厂值班室看厂子，也会让她心里有寄托。
现在有了一个女婿，自然是比亡夫的外甥要亲近很多。
而石头看上去就是很不好惹的样子，混迹社会那么多年，也颇有手段，表哥不会轻易地去招惹。
可是，石头来这里几个月，虽然攒了一些小钱，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不可能一直在这里打工。
只要他离开，所有的事情就会回到原始的样子。
谢雪萤也坐了起来，要了杯水慢慢喝着。
“酒吧还有五年的房租，哪怕暂时不经营，也没什么损失。现在开酒吧，也不会比在家具厂赚得多。”
石头嗑着瓜子，若有所思。
“我是可以在这里，最近也在谈收购东北木材的事，就当是打工，在哪里都一样。可是，何苗的那两套房怎么办？”
“表哥卖的那套房不是借给他的吗？应该还在何苗母亲的名下啊，怎么他就能私自给卖了？”
“这些回迁房都还不能上市交易，只是私下签合同。”何苗说：“这事我妈不一定知情。”
她越想越灰心，把来这一路积攒的斗志都散了。
“就算她知道了，只要姑姑和表哥哭哭闹闹，给她点小恩小惠哄哄，她就会答应的。我爸对付她就是这招。”
“那你也可以哭哭闹闹。”谢雪萤看着何苗：“你就说要结婚，要把两套房都要回来。鲁迅先生不是说嘛，中国人讲究折中，你要开窗，别人不同意，你要掀了天花板，他们就同意了。”
何苗拿手机搜索房价，原本最高的时候新开盘三万二，后来限购，房价直接砍半，再加上疫情，一大批房子等着出手，顶多也就一万出头，且不能正规交易，各种签协议手续繁琐不说，拿到手顶多也就六七十万，能干什么用？”
“大几十万不够干什么的？”石头简直笑了，你们有没有了解过陈梦古的工资？六十万，够他挣十五年的。
“当然了，你们要想投资做大买卖，几十万确实不够干什么的，可那也是钱呀。你不要，人家大表哥拿着，等经济稍微好一点，周边的厂子恢复经营，租出去，一套每月一千多两千的收入，有个五六套房，在小县城躺着不动月入过万，日子很滋润的。”
何苗决定找母亲聊聊。
她单独回了家，进门看见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着，桌上有两大盆炸好的肉签子和咯吱，阳台附近地面晒着许多地瓜干。
“咱家也没多少人，做这么多吃不完。”
“送你大姑家、舅舅家，他们都喜欢我的手艺。”
“他们都把你当保姆。”
何苗把给母亲买的衣服和化妆品放在沙发上，去厨房拉她过来，给她试试。
“我老了，穿这些不好看。平常护肤，用维E乳就行。”何苗母亲捧着化妆品礼盒左看看右看看，很珍惜地不敢碰坏外包装，起身放进柜子里：“等过年了，这些给你嫂子。”
何苗一下瘫坐在沙发上，再也无力说什么。
但是再怎么不想说，也得说。
“妈，你把家里的房都给了别人了，你知道我大哥把房子卖了吗？”
“那房子，其实也不能说全是咱们家霸占着。”
“霸占？”何苗霍然而起，这么说你知道？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就这么让他拿走了？
“那是咱家老房拆迁换的新房，霸占谁的了？”
何苗母亲叹息一声，在桌边坐下来，拿围裙擦手。
“那年拆迁，你大姑提前得到消息，她自己花钱找人给老房盖了围墙，咱们才能多得一套房的。老房子本来就是你爷爷奶奶留下来的，也有她的一份。”
“这时候您倒想起女儿也有份了！”何苗气得胸闷，我也是女儿啊，我还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呢？
“那您的意思是，不给我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也不是这样。”何苗母亲低头擦擦眼尾：“家具厂是你的呀，咱家这套房子将来也是你的。”
何苗闭了闭眼，拎包就要走。
“哎，你还没吃饭。”
母亲去拉扯她。
何苗一下就哭了。
“我一直觉得您过得不容易，不想给您添麻烦。您要真的挺不开心的，干脆把所有的产业都卖了，您跟我走，咱娘俩到哪里不能好好生活呢？”
“也不是这么说。”母亲硬拉着她坐下：“你哥结婚，付不出彩礼娶不成媳妇，眼看要打光棍。我就说那两套房是你给他的，乡亲邻居都夸你呢，说你有本事，又大方，知道顾家。这也是为你好，将来你说话办事也有底气，不是吗？”
何苗简直目瞪口呆。
“我非得花点钱，说话办事才有人听有人信？我干嘛要他们听我信我啊？从小到大，表哥连一个糖块都没给过我，我反倒要来讨好他！他结婚住我的房，我结婚怎么办？我租房住？这不叫打肿脸充胖子吗？我不要这种虚名！”
“你真的要结婚吗？”
“我要结婚，跟石头！现在把这两套房给我要回来！”
母亲迟疑了下。
“那，你结婚，应该是石头出房子啊。咱们庄有个和你一般大的女孩结婚，男方给娘家几个哥哥一人买了辆路虎……”
好好好，彻底明白了。表哥结婚缺彩礼什么的只是一个借口，只是母亲息事宁人的办法，或者说，是她拿钱讨好别人，换个所谓的好名声。
“你别以为我哥有多可怜，好像他不花钱娶不着媳妇似的。他自己也有好多套房？您不知道吗？大姑家不也拆迁了吗？为什么非得盯着我的两套房呢？现在他把一套卖了，一套握在自己手里，女方只是名义上拥有房产，装修费也是她出。好家伙，表哥结婚，一头赚我家的钱，一头赚老丈人家的钱，他可真值钱啊！”
母亲还要再劝解，何苗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您不想当恶人，我来。”
她拎起包包，转身就走。
电梯迟迟不动，走廊深处隐隐传来母亲的哭声，何苗烦躁地一脚踹在墙上！
之前过户给女方的房产也是回迁房，实际上过户手续也不正规，也是私下签的协议。
何苗立刻找了律师，打官司，把这两套房都要回来。
大姑打电话来骂，何苗挂断。表哥给她发短信，问她在哪里，要聊聊，她直接拉黑。
谢雪萤和石头之前是看何苗太软弱，担心她会就这样算了。但现在看她这样气愤，又担心会有接下来最难的一招。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两天，医院打来电话，何苗母亲住院了。
还没走到病房，就已经听到里边嘈杂的骂声了，夹杂着护士无力的戴口罩的提示。
谢雪萤还是低估了形势。她以为何苗母亲会搬出家长常用三件套：我一宿没睡着觉、我好几天没好好吃饭、我血压都高了。
结果，一来就是大招。
她拉扯何苗的手，手心冰凉的。
“要我说，你就狠狠心别去，先找主治医生了解下情况。等官司判决了，你再哄你妈妈。”
石头摇摇头。
“说这话，那是人家亲妈。”
谢雪萤被刺了下，反思自己，难道我不是亲生的，我也会只顾自己利益，不顾爸妈心情和身体？
她这么想着，脚步慢了一步。
何苗战斗值拉满，推开病房门，扑倒母亲床前，嚎啕大哭。
“我爸不是东西，欺负您一辈子，这周边十里八乡的女子让他祸害了一遍，他不是人！我也不是好东西，我唯利是图，只要钱，不理解您的难处。可是，我也是被我爸打大的，他打您，我护着您。都怪我无能，我保护不了您。”
何苗说着解开衣裳，也不在乎面子，给人们看自己后颈。那是曾经母亲要和父亲离婚，父亲把她提起来往地上摔，磕在家具厂刀口上留下的疤！
何苗母亲胆结石发作，连着止痛泵，被一群亲戚说得早就哭干了泪，这时候想起来也爬不动，捂着脸呜呜地哭泣。
大姑本来是想骂何苗的，话都准备好了，可何苗这么一哭，自己身为一个恶霸的姐姐，脸上也无光彩，亲家一家也在，她顿时哑火了。
病房门口，表哥表嫂，以及岳父岳母挤在一起。岳父岳母看向表哥，说，这就是你们家的好计谋啊，先前相亲谈彩礼的时候那叫一个大方，现在把人娶到手了，却要回房子，你们家干的事挺好啊。早就商量好了，在这里演戏，空手套白狼是吧？
“行，我们也不在乎一套房，想要回去，给你，现在去民政局，离婚！”
表嫂哭哭啼啼，捂着小腹，被爸妈拉扯着，像风中柳絮。
“可是……我已经怀孕了。”
表哥接起电话，哎哎哎地含糊不清，甩开妻子和岳父岳母的纠缠，拔步就走。
门口，石头堵住了他。
“往哪儿去啊？事情是你惹的，现在要走？”
“那都是家里长辈的意思，我不知道。”表哥一推二六五：“我哪知道表妹不愿意啊？没人跟我说过呀。”
“你要别人的房，想不到别人不愿意。那你给我一套房，我想你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石头推着表哥进病房，从小包包里摸出房产科打印的资料，给岳父岳母看。
“你们女婿有钱着呢，名下好几套房，没必要霸占妹妹的房产，把这套还给人家，拿别的给你们女儿也是一样的。要是你们嫌弃回迁房不好，别急，通州还有套商品房呢。”
岳父岳母推开那些纸，不看。
“不管他有多少，这都是小两口的共同财产。”
何苗傻眼了，听刚才的话，她以为岳父岳母和嫂子是被骗的，现在才知道是自己天真。
石头堵住门口：“有多少套房，这都是表哥的婚前财产，他不给，就跟你们女儿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可是，通州的房产是婚后购入的，有你们女儿一份。至于你们女儿名下的那套房，并没有真正过户，它还属于何苗的母亲，私下签的协议是不被法律承认的。嫂子霸占小姑子的财产，那就是嫂子承担法律责任！”
突然， 来了一队警察。
是护士害怕事情闹大，偷偷报了警。
“都别在医院里吵了，回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