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脚步声悄悄靠近,蹲在地上捡起了掉落的纸张。
随后云冉后背一暖,感觉一张毯子就覆了上来。
那毯子奇怪得很,略有些重,且带着粗糙的触感,接触到后颈的地方有些刺刺的……
半梦半醒中的云冉忽然反应过来。
是突厥的毛毡毯!
可怎么会是突厥的毯子?不是已经回到大周了吗?
她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了毡门前的人影……个子高挑但瘦弱单薄,穿着掐腰的蓝色小袄。
这身影好熟悉,熟悉到隔了千里万里,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寒香……”云冉声音发颤,生怕太大声会吓到她。
窗前的女子侧过头来,对着她温柔的笑:“二小姐,你要注意身子。不要再抄了,快些去睡觉。”
“你回来了是不是?寒香,你没有跟哥哥走吗?”
“二小姐你说什么呢?奴婢瞧你还没睡,才来看看你的。你可别熬坏了,到时回了大周,老夫人会心疼的!”
“寒香?”云冉愣住,“你在说什么……回大周?”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子再苦也是暂时的。”寒香认认真真道。
云冉泪流满面:“你、你在说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二小姐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奴婢去给你端些热水来,你等着!”
那道身影推开了门,迅速走了出去,偏那毡门没有关严,寒风呼呼地吹进来,吹得桌上的油灯呼地一下子熄了。
“寒香、寒香!”
云冉感觉不对劲,她这一走怕是不回来了,她大声叫嚷起来,想要追出去,可是双腿如同被定住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偏偏在此时,头顶传来了遥远的声音,那是在叫自己的声音。
“二小姐!”
“二小姐你醒醒!”
一声一声急促且大声起来,惊得云冉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云冉睁开了眼睛,愣愣看着面前的沉玉琴心等人,再猛地看向大门……哪里还有什么毡房,这是大周,是孟家的云深阁。
“二小姐,你刚刚做噩梦了吗?我听见你一直在喊寒香。”沉玉一脸担忧。
云冉摇头:“不是噩梦,我、我梦见寒香了。”
是啊,有寒香在又怎会是噩梦呢?
梦里的寒香,还活在一年之前……当时她们苦无出路,没有丝毫大周的消息,只能日复一日在欺凌虐待中苛活。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夜夜抄着经文,求菩萨保佑。
她日夜求着菩萨保佑祖母安康,保佑家人平安喜乐,保佑她们能重回大周。
那段绝望的日子里,陪伴自己的只有寒香。她吃尽了苦头却一字不提,尽可能地寻来保暖的毡毯、干净的热水,悉心地照顾自己。
如今,自己回来了……寒香却丧了命,再也回不来了!
她永远留在了突厥。就连那抹魂魄也只能在梦里出现。
云冉低下头,悄悄抹去了眼中的泪水:“沉玉,寒香的哥哥最近如何?有消息吗?”
“上次听闻他要带着寒香的遗物回老家,想来应该安顿下来了。”
“嗯,郡主你别担心,他当时说安顿好了就会送信来的。”琴心也劝了起来。
云冉点了点头,低头看向桌子:“这些经文全都收拾着,一会儿拿去供给菩萨。”
琴心沉玉走上前来,开始收拾铺了满桌的经文。
主仆几人正忙碌着,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开门却是小厮的声音。
“二小姐,安昌侯府有了消息,侯爷已经醒了,只是身体虚弱见不了客!”
“真的?”云冉激动起来,“是真的醒了吗?”
“是,小的一直守着,亲耳听见里面的管事说的。”
“太好了。”云冉激动地双手握在胸前,“感谢菩萨保佑,祖母保佑,寒香保佑……”
一旁的琴心沉玉听后也松了一口气,表情轻松了不少。她们深知二小姐为了此事不眠不休有多煎熬。
到了傍晚,云冉更是收到了安昌侯派人送来的信。
那封信十分简短,且字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在极其虚弱的状况下写的。
信中写道:今日之局面乃鄙人一手造成,愧疚于心,但以当前局面恐难再完成郡主嘱托,还请郡主见谅。
送信的小厮低声道:“我们侯爷虽说已醒了过来,可心力衰弱,得靠着灵芝人参保着命,大夫说随时有可能会有危险。”
云冉摇头:“你回去转告侯爷,别在意那件事,让他安心养病身体。对了……”
她示意琴心拿来一只匣子,将那东西交给了小厮:“这个你交予侯爷,请他务必收下。”
小厮点了点头,收了东西离开了。
一旁的沉玉好奇地问:“郡主,你给侯爷的是什么呢?”
“是我当初答应他的东西。“
”一万两银子?”沉玉吓了一跳,“可是这桩婚事不是黄了吗?”
“话虽如此,可这事怪不得侯爷。银财乃身外之物,卖掉铺子加农田总能凑得出来,可对侯爷而言,却是救命的东西。”
安昌侯为了帮自己差点丧命,云冉心中极为愧疚,如此这般才觉得好受一些。
就在云深阁里气氛轻松之时,与此相隔不远的绮梦阁里却是气压极低。
孟云翡不可置信看向贴身婢女:“你说什么?安昌侯醒了?”
兰芝应声:“是,刚刚奴婢听说的,还说……”
“说什么?”
“说是虽然醒了,但极其虚弱,与二小姐的婚事也黄了。”
孟云翡眼底一团颓败,感觉胸腹像被这闷燥的黑夜撕扯成了两半。
自己这妹妹还真是运气极好。
若是安昌侯死了,他的三子一女定与她有了深仇大恨,日后会不死不休。若是安昌侯好了,也会与孟云冉完成婚约。
可偏偏两难之中,她走了狗屎运。
现在她不必愧疚也不用再嫁人。只会留在孟家碍眼,惹得迟哥哥怜惜。
这实在可气啊,孟云翡想到她那些不清不楚的事,就恨不得撕碎了她。
一旁的兰芝也很不服:“大小姐,二小姐的命硬得很!遇谁克谁,偏偏自己啥事也没有。”
“命……”云翡念叨着这个字,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