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才知道,春杏被他弄走了。
而冯嬷嬷她们住在厢房,距离较远。所以此时根本不会有人来。
倒是魏迟一步一步走近,黑暗中,已经近在咫尺了,那股压迫感极强的气息涌了上来,令人窒息。
云冉有气无力:“殿下,大半夜的跑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魏迟冷漠道:“只是听说你快死了,所以来看看你何时死,这样我也好来烧烧纸钱。”
云冉沉默了,若是三年前的自己,谁说了这么狠的话,她定会发怒会骂他会呵斥他滚。
可现在,她竟然如此麻木了。
云冉一动未动,好半天后吐出两个字:“如你所愿,快了。”
如此的轻描淡写,没有半点情绪。
但这些,的确就是她的真心话。谁料这些话一说出,魏迟却是怒了。
“孟云冉!”魏迟一把掐住她那细到离谱的手臂,“你真是全天下最坏也最贱的女人。”
云冉半点没有缩回的举动:“知道了。”
“你现在是连反驳都不敢了吗?”魏迟攥住她的手,脖上的青筯迸了出来。
“要杀要剐,随你。我累了,不想再折腾下去了。”云冉垂着头。
“你……”魏迟心里的怒意渐盛。
云冉很快摇了摇头:“姐夫,你走吧。”
两三年前的自己,一直软软糯糯唤他迟哥哥。可现在,这句姐夫喊得冷冷清清,极其疏离,仿佛陌生人一般。
现在的自己,已经没力气去挣扎,去辩解,去做什么了。
她的心变得如此冷漠如此厌烦。甚至……连躲都不愿了。
她已经全然把自己当成了空气。
不,空气的话至少还需要,可是魏迟……她完全不需要了。
魏迟听见了这句称呼,颓然松开了她。
“你走吧,若是被孟家人瞧见了,败坏名声的可是你。”云冉不紧不慢提醒起来。
“我的名声?呵呵,你竟然担心起这个。你……”
魏迟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了一个惊慌的女声:“春杏你这是什么了?二小姐,二小姐你没事吧?”
是冯嬷嬷!
并且她的声音还越来越近,门也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以魏迟的轻功,跳出窗户或者跳上房梁本是轻而易举,可是这一瞬间,他却一动未动。
在冯嬷嬷闯入的一瞬,云冉快速伸出手,将他拉入了床幔中。
这床榻并不大,且拉魏迟的动作太仓促,此时他已一个诡异的姿势挤压着她。
两人之间几乎是没有距离。
近到可以闻到魏迟身上细微的气味。
那味道就像是青绿通透的松针和新鲜清苦的榛果碾碎而至,不热烈也不疏离,干净中带着微苦。
这味道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让云冉想到了从前的那些时光。
两人夏天去划船,冬天去踏雪,当然也有其他的玩伴,但是目光交汇时,却只能看到彼此。
青涩的心动,慌乱的心跳,全留在了记忆的长河里。
云冉甚至能感觉到魏迟身体的滚烫与颤动,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想起了过往。
她的情绪很快被现实打破了。因为魏迟的胸口隐约触到了她后背的伤疤。
这一瞬,她猛然清醒了过来。
还回想什么过去?
还不够糟心的吗?魏迟当初还不够绝情吗?
自己在信中哀求他,希望他能来见自己最后一面,可是他没有来,并且还在自己回来后讽刺自己是背叛者。
他还说自己是和突厥的情夫私奔!
何其侮辱,何其变态。
“二小姐,你怎么样?没事吧?刚刚春杏她昏在了外面!”冯嬷嬷急急走了进来。
云冉咳了一声:“我没事,你出去看看她吧。”
“等等,老奴先给你点个灯……”
“不用!”云冉急了起来,“不用点灯,灯太晃眼,我要睡觉了。”
由不得她不急,自己的床榻上多了个男人!这会吓到冯嬷嬷。
吓也是其次,万一魏迟为掩人耳目起了杀心,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所以她一个劲地催促冯嬷嬷出去。
冯嬷嬷嗯了一声:“好,那我先出去了,我还得去叫人把春杏背起来……我可背不动这胖丫头。”
冯嬷嬷出去关门的一瞬间,云冉瞬间冷冷指着外面:“出去!”
“孟云冉!”魏迟气急败坏。
“云深阁不欢迎你,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云冉说完后,兀自侧过了身去。
她屏心静气许久,终于听见他快步出了屋子。
而此时院外的四海,早就等得心急如焚了,看见人出来后,急急迎了上来:“殿下你可算是出来了!刚刚小的去寻,差一点撞到了他们院中的老嬷嬷。”
“没出息,连个老太婆都避不开?”魏迟冷漠说完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几人也飞速赶了上去,一行人很快出了孟家,翻身上马往骊山赶去。
一路上,魏迟骑得极快,快到马匹都有些承受不住,鼻息声有点粗重。
可是他压根没有减慢的意思。
这晚,从临安城到骊山,策马明明需要三个时程,可是魏迟竟足足缩短到了两个时程,天还未亮,他便已经到了。
此时的几位随从和这些马匹早就累瘫了。
骊山的清晨远比临安城内更寒冷。
他翻身下马,呼吸了几口冷冽的空气,炸裂的肺腑,被撕裂的心脏却丝毫没有好受。
四海鼓足勇气上前:“殿、殿下,二小姐她……”
“闭嘴,以后休要提她半个字!就当她死了!”
四海吓了一跳:“是,知道、知道了……”
……
云冉几乎是一夜未睡,天亮的时候,她去瞧了一下春杏,瞧见她没事才放下心来。
对魏迟的厌恶也更深了一些。
只觉得此人行事诡异嚣张,十分让人反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温柔的少年了。
“二小姐,早上天凉,你快进屋去,老奴马上给你端热水进去。”
云冉嗯了一声:“今两日让春杏歇着,摔到头的地方抹着药。若是头疼恶心什么的,就请丈夫来瞧瞧。”
“好。这死丫头命真好,若是二小姐你没寻回来,她怕就死在那赌坊了。”冯嬷嬷嘀咕着干活去了。
云冉叹了口气……哪里是春杏命好,这些事分明是自己连累的。
她并不愿伤及无辜。
自己的命已经是腐朽不堪了,就不连累别人了。
早膳是清淡的小米粥,另外几碟面点小菜,均是少油少盐的清淡菜色。
上午她除了看账本,就是在院里看书抄经文……
临安城的冬虽然已至末期,可也冷得很。
她的身子骨脆弱得跟泥做的一样,在院里多吸了几口冷空气都难受,更不敢出门了。
抄了几页经书后正要用午膳,院外传来了喧闹声,像是有人在门外嚷些什么。
冯嬷嬷急忙去看,过了一会儿跑了回来,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二小姐,不好了,国公爷出事了!”
“出事?”云冉从桌前站起,“什么事?”
“门房来报,说国公爷被马撞飞了,吐了血人也晕过去了,正在送回的路上。”
云冉很惊讶。竟然真的出事了,自己那个梦再次应验了。
她追问起来:“门房有没有说,到底是怎么被马撞上的?”
“好像是说国公爷昨晚被人拉着多喝了几杯,早上的时候酒还未醒。加上队伍后有女子摔了一跤,这一混乱下,他就被挤了出去。”
云冉扶着桌子,更为惊愕。
这真的和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二小姐,我们要去看看吗?”冯嬷嬷低声问,“夫人已经赶去门口接了。”
云冉确实不愿去的,自己这个父亲自私且功利,向来薄待自己。
可是,按名义来说,自己仍是孟家的女儿,该做的场面事,也避不开。
所以她迟疑了一下:“去看看罢。”
去的时候,孟氏已经门外翘首以盼了,她焦灼得一直踱步,满脸的忧愁。
瞧见云冉出来,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愤怒地走了过来:“你那天是真的梦见你父亲被撞之事?你为什么不跟我们提?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