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咦了一声:“都这么晚了,大小姐能有什么事啊?”
云冉摇了摇头:“去请她进来吧。”
孟云翡带着兰芝走了进来,眼睛却是红红的:“妹妹,我后来才听说凉亭之事……对不起,是我交友不甚,我想不到那罗姑娘竟是这样的人。”
“她原本……不是那样的人吗?”云冉缓缓问道。
孟云翡愣住:“从前没遇到什么事,我们也并没有深交,冉冉,你该不会觉得我与她有什么吧?”
云冉垂下眸子:“大姐会是这样的人吗?”
这句话像是反问又像是疑问,听得孟云翡脸色一变:“自然不是。冉冉,我们可是亲姐妹,我就是与全大周为敌也不会欺负妹妹你啊。”
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可是云冉却感觉不到半分真心。
因为她回来这些天,已经听腻了。一开始是感动的,信以为真的,可是真遇上什么,袖手旁观的是她,让人越陷越深的也是她。
就连亲生母亲都有失偏颇,更何况是抢了自己人生的阿姐呢?
云冉低声问:“阿姐这么晚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么?”
“是,”孟云翡犹豫了一下,“但也不全是……妹妹,除了这个,还有另外一件事。”
她看了一眼屋里的琴心和沉玉:“我们单独说说话吧。”
“你们先下去吧。”云冉低声说。
等着人一走了,孟云翡眼睛越发红了:“我是为了迟哥哥……我今日,瞧见你们在凉亭中说话了。”
“哦,你都看见些什么?”
“我见你对他满腹怨念,诸多愤慨……妹妹,你还放不下,是不是?”
云冉听着听着,笑了起来,真的,人在无语时是真的会笑啊。
“阿姐,我不知道你的误会从何而来。”
“妹妹,我知道你们从前的事,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迟哥哥也告诉我,说那时少年不经事,压根不懂男女之情,才错把兄妹之情当成了其他。”
云冉轻笑起来……错把兄妹之情当成了其他?他怪会表达的。
孟云翡急急说:“妹妹,这都过去两年了,我也与他定了亲,很快,他就是你的姐夫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忘了?”
“不能。”云冉斩钉截铁道。
“什么?”孟云翡脸色大变,“妹妹你说什么?”
“我说不能。”云冉定定看向她,“我为什么要忘了?过去之事,我一桩一件都不会忘,非但不忘,我还会时刻提醒你们,时刻鞭策自己。”
“妹妹你……你不能这样,”孟云翡语气急了,“你早就嫁去突厥和亲了,以你如今这样,你还想嫁入皇家吗?”
云冉看着她那张由红变白的脸,忽然笑了起来:“阿姐,你怎么了?我在开玩笑呢,我知道我的身份啊,我当然知道那是未来姐夫啊。”
“你……”孟云翡愣住。
云冉温和笑笑:“我只当他是姐夫,旁的什么也不会想。阿姐你多虑了。”
孟云翡呆愣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许久之后,她猛地站起身来,只略略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
云冉脸上原本有的那一抹笑,也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收了回去。她低下头,盯着桌上那碗已然凉透的粥,陷入了沉思。
琴心匆匆进来,有些懵:“郡主,刚刚这是怎么了?大小姐脸色不太好看。”
“没什么……她只是说了一些她的真心话。”
是啊,阿姐的真实想法她刚刚说了出来……
是啊,自己是残破之身,早就不配嫁入皇家了。可是,她是不是忘了,自己可是替代她去突厥和亲的啊……
云冉觉得格外无语,也滑稽得很。
最讽刺的是,自己自从回到大周后,从未招惹过魏迟,反倒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滋事。
她也倒想问问呢,阿姐与魏迟这对鸳鸯要如何才能放过自己?
这边的琴心收拾了碗筷,又擦了桌子,正要离去时,窗外忽然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这声音洪亮得很,如同压在屋顶一样。
琴心瞥了一眼半开的窗户:“郡主,应该是快下雨了,我把窗户关了些,免得冷风吹进来。”
她关窗的那会儿,雨水哗哗落了下来,噼里啪啦如同竹筒爆豆子一般,打得屋檐啪啪作响。
这天夜里,云冉睡得极不安生。
只要闭上眼睛,就想到了各种乱七八糟之事,一会儿是儿时的自己,一会儿是现在的自己,云里梦里,不知所谓。
清晨,她从半梦半醒中惊醒过来,忽觉鸡已叫了三遍了。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透着微微的晨光,院子里,传来了嬷嬷们打扫地面的唰唰声。
又是个寻常的一天,又是还活在这世上的一天。
云冉正盯着房梁发呆呢,忽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苗条的身影闪了进来:“二小姐,你是不是醒了?”
“嗯,沉玉,你进来吧。”
沉玉快步走到床边,压低了声音:“刚刚我听花园打扫的婢女说,昨夜大小姐在咱们院外淋了雨,回到绮梦阁就发起了高热,一直说胡话呢。”
“淋了雨?”云冉咦了一声,“可是她走了好一会儿才下雨的呀?怎么能淋上呢?”
“是啊,我也觉着奇怪。可是一大早的,确实有大夫匆匆赶过去了,刚刚我瞧见夫人也去了。”
云冉坐了起来,披上了外衫:“大抵是会出什么状况了……”
“二小姐你说什么?”
云冉摇了摇头:“我只觉得,我可能低估我这个姐姐了。”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孟氏急急而来,一来就指责了起来:“冉冉,你究竟要如何?我们孟家,还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母亲,你说什么?”云冉定定看向她。
“你要祖母的遗物,我们给了!你害得尘哥儿被打,我们也认了!你为何还要欺辱你阿姐啊,她可是一心维护你的那个人啊!你还有良心吗?”
云冉听得瞪大了眼睛:“你说我欺辱阿姐?”
“那不是怎的?你阿姐好心好意去找你,跟你道歉,解释那罗小姐之事,你可倒好!非但不信还胡言乱语,说什么自己绝不会忘了过去,还要嫁入四皇子府的鬼话,你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