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不解,“奴婢听人说过,说德妃在皇上面前极有脸面,皇上对她极为尊敬。”
“有脸面是不假,可娘娘无子……”云冉低声道,“比起来,皇上更看重诞下四皇子的淑妃。”
“从前老夫人也说过类似的话,说德妃娘娘就亏在没有孩子。”冯嬷嬷低声道。
琴心恨恨道:“哼,德妃娘娘不是为了救皇上,才失了孩子吗?男人还真是靠不住。”
自从去了突厥,见到了那些丑陋蛮横的突厥人,再到孟家,见到了癫狂无状的小公爷、横行霸道的国公爷以及冷漠无情的四皇子,她更觉得男人没什么意思。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除了威远将军……”
是啊,威远将军重情重义,更是战功赫赫呢。琴心想到这个,脸上起了一抹绯红。
此时,看守在云深阁外的人已经悄然退去,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但这平静让他们有些恍惚,总感觉像场梦一样,不知何时又会清醒。
特别是云冉,她的脑中时时响起巧合的那两句话来,越想越觉得惊奇。
这事从前也发生过。
那时在突厥,当时寒香才去世不久,她浸在无边的忧伤里,有好几次趁着打水的功夫徘徊在河边,想要一死了之。
某天下午她刚刚走进河里,河水没过膝盖时,身后传来了悲怆的哭声:“阿奴、阿奴,你回来啊,你不能走啊!”
云冉惊讶转过身去,身后只有空荡荡的草地,除了远处的羊群外,空无一人。
她当时十分害怕,汲水上了岸,跑回了营帐。
没过几天,她又听见了那个悲怆的哭声:“阿奴、阿奴,你回来啊,你不能走啊!”
云冉后背发凉,她怀疑又是幻觉,可缓步走出营帐时,惊愕地发现外面真的有人在哭。
那是个年轻的突厥男人,对着死去的女子在哭喊。
一问才知,那女子正叫阿奴,今日误服了有毒的浆草才死去的。
今日死去的?可是为什么在几天前就听见了这声音呢?
这件事让云冉感到惧怕,像是撞了邪一般。好长的时间里,她都战战兢兢。
好在之后好长时间,她再也没遇到过。
可谁想,回到大周后,这事竟然再一次发生了。实在诡异得很。难道,自己在幻境间,能预示未来之事?
想到这里云冉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呢?自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啊。
“郡主,你怎么了?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累了,你快歇歇。”
琴心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混乱的云冉,她摇了摇头:“我没事,兴许真是累了。”
云深阁里一片安静,经历了饥寒交迫的日子,大家这才刚刚缓过神来。
可孟氏院里却是哭声一片,格外凄惨。
被打了板子浑身是伤的郑嬷嬷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夫、夫人,不要赶老奴走……我走了谁还能照顾你……”
孟氏本就懊恼无法护她,这会儿见状也淌了泪:“苦了你了,我也没有办法。你是我奶娘啊,我也不愿你走。”
“老奴原本只想拘拘二小姐的性子……哪知她这、这么狠……”
“我也恨透了这丫头!”孟氏气愤至极,“竟还招惹了外人欺负自家人,她还是人吗?”
主仆两人悲悲戚戚哭了一阵,直到大夫来了,孟氏才退了出去。
她听着屋里郑嬷嬷清理伤口的哀嚎尖叫声,忽然想到那些市井传言来。
自家那二女儿,可不就是灾星吗?
去突厥祸害大王子。回大周祸害家里人。
她收起眼泪,问起婢女:“那余阿婆,说是出去晃荡几天,这时间也过了,可有回来?”
“还没。”
“她回来后,让她马上来见我。就说有要事相商。”
孟氏焦灼不已。她只能寄希望于问米婆了,只希望那人能好生瞧瞧孟云冉,上次不是说邪煞已经除了吗?为什么还不太平呢?
孟氏一等就是好些天,余阿婆迟迟未归。倒是宫里德妃娘娘派宫里的嬷嬷给孟家送来了一次东西。
自然,这东西是直接送到云深阁的。
孟氏听见门房来报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故意来挤兑人吧。她好好的宫里不待,倒是操起我孟家的心来了。”
不过她也只有小声嘀咕,抱怨两句后就让人带了嬷嬷去云深阁了,哪里敢耽搁。
德妃娘娘送来的都是一些补品药材,均是外面见不着的好货。
比如一盒子冬虫夏草,还有两支粗壮的人参,还有几盏血燕燕窝和长白山上的雪莲蜜。
这些东西一拿出来,云冉莫名心酸。
这两年来,世人嫌她晦气,对她避之不及。她体会到的善意极其稀少。
但总是有的,叶青青算一个,威远将军和德妃娘娘又算一个。
宫里的嬷嬷拿了补品单子给冯嬷嬷后,温和说道:“我们娘娘说了,让郡主好生调养身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云冉感激不尽:“谢过娘娘的好意。”
“娘娘还有一句话,让老奴带给郡主……”嬷嬷示意她凑近一些,低声道,“那事娘娘已跟皇上提及,但皇上并未松口,只有留待日后再说。”
云冉马上说:“娘娘愿意帮我,我已是感激不尽了。”
宫里的嬷嬷离开后,冯嬷嬷叹了口气:“二小姐你果然料到了,此事不那么好办。”
是啊,淑妃前阵子为了孟云翡的事,才去找皇上大闹了一通。德妃娘娘去找,怎能如愿?
云冉低声说:“我们只能在孟家熬下去了。”
没人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尽头是自由还是死亡皆是未知。
可除了日复一日的苦熬,又能做些什么?
云冉满心无力,她甚至觉得,她只想堕入黑暗。哪怕是化为灰烬,也好过苟延残喘、艰难喘息。
她已经累到无力继续了。
秋天很快过去了,很快,临安城的冬天到了。
在第一场雪来临的那天,余阿婆终于回来了。回来的第一句话是:“我知道孟云冉身上的秘密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