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告诉你的?”云冉在院门口站定。
孟氏愤恨得双眼通红:“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阿姐去寻你时亲耳听见你所说。她特意来提醒过我,是我疏忽了!”
院外的狂风肆虐而来,挟杂着沙粒般的雪花,呼呼地往身上刮。
可云冉此时却觉得,比起来更冷的不是身体,更是心。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一场巨大的算计。
从那问米婆前来,再到琴心换药,最后自己再次被施法驱邪。这一切都是她们的算计。
她们用尽一切试探她的梦境,只是想害她成为众矢之的,只是想将她撵出孟家,甚至撵出临安城。
她百般无力,世间处处都是陷害,哪怕是在自己院里,都逃不开、避不掉。
这屈辱从她从突厥回来后,就一直没能停止过。
她站在风雨中,沉默得如同寒冰,看似结实坚硬,实则裂纹累累。轻轻一触,就能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孟氏悲愤交加,但她没空多加指责,因为很快就看见了远处驶来的那辆马车。
她急急迎了上去,人还未到就双眼湿润。上了马车后,更是拉扯着孟致鸿哭了一场。
“老爷,你怎么伤成这样?吓死妾身了。”
孟致鸿原本就全身包扎得严严实实,被这一晃动,一口老血差点没忍住,又涌了出来。
他有气无力但极不耐烦地呵斥孟氏:“哭什么哭,人还没死都被你哭死了。”
孟致鸿在骊山已经看过了大夫,说是摔断了数根肋骨,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头部,好在并不是致命伤,休养数月便好。
孟氏害怕他,马上离远了一些,身后孟致鸿的几个姨娘一拥而上,温柔关切起来。
孟氏心里凄然,自从上次孟老夫人的产业被二女儿骗过去后,老爷对自己的态度就一日不如一日。
不仅许久不去她屋里,当着众人的面也时常不给脸面。
想到这里,再想到翡儿说的那个梦,孟氏不满地看向了云冉。
她正要发作时,后面的马车上又快步下来一位裹着雪白绒氅的女子。
“翡儿,你回来了?”孟氏有些激动。
孟云翡眼泪汪汪看了一眼孟氏后,哭着走向云冉:“妹妹,你为何要诅咒父亲?他受伤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劈头盖脸的一句话让云冉愣住了,也了然了。
果然。
她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果然是等着这一出呢。
是啊,她没有理由将自己赶尽杀绝。但诅咒、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却能。
这就是她的目的呢。
云冉未答,冯嬷嬷已经冲出来护住了她:“大小姐,这些话可不能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二小姐可从来没有过!”
“你这老刁奴哪里你说话的份!之前装疯多年,我母亲可一直没跟你计较!”孟云翡厉声道。
云冉伸手护住冯嬷嬷,转过身来看向孟云翡:“你在怕什么?”
“什么?”孟云翡被问得莫名其妙,“我有什么怕的?”
“若是不怕,为何要设这么大的局对我赶尽杀绝?是怕我抢了你的夫婿,还是耽误了你的婚事?”云冉低声问她。
孟云翡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如同被撕掉了遮羞布。
原来自己这个妹妹也不傻,她什么都知道!
可是,知道又如何?孟家不会有一个人帮她,只要让她死死背负恶名,就能将她压至谷底。
孟云翡踉跄后退,紧紧捏着手帕:“你、你少威胁我,你诅咒了父亲,还想诅咒我们吗?”
这边孟氏急急过来,正好听清了这句。
她像母鸡护崽一样,迅速将孟云翡护在身后,怒瞪着云冉:“你还是人吗?你就这么恨痛我们孟家?没有孟家哪里来的你?”
冯嬷嬷实在忍不住:“夫人,二小姐哪里有诅咒的本事!她只是个普通人啊。大小姐是在冤枉她!”
话音刚落,余阿婆那怪声怪调的声音响起:“普通?孟二小姐可一点不普通。”
余阿婆一瘸一拐晃悠过来:“老婆子一来孟家就说过,二小姐出生那日,天像诡异,往好里说,是二小姐八字太阴,易招邪煞。往坏里说……”
孟氏头皮发麻:“是、是什么……”
余阿婆用仅剩的那只浑浊的眼睛盯着云冉:“二小姐就是天降灾星。”
“灾星?”
“灾星!”
孟氏与孟云翡同时尖叫起来。一个疑惑一个激动。
余阿婆声音飘忽如鬼魅:“这样的人活一世,累人一世,父母亲人被其连累,家族路人被其迫害。若是她生起诅咒之意,她想让你三更死,你就活不到五更。”
“什么?”孟氏脸色惨白,“真的吗?”
余阿婆应了一声:“自然是真的。”
孟云翡哭了起来:“难怪,那日妹妹与叶青青说话时,语气就特别奇怪,哪里像是做梦,完全就是诅咒啊!都怪我,我若是谨慎一些就好了。”
“不怪翡儿,怪我,是我没当一回事。”孟氏急急安慰。
云冉站在院门口,看着这人间怪相,看着这一唱一和配合完美的三人,生起满满的讽刺之意。
自己竟不知道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天降灾星,诅咒能应验,能招来邪煞……
若真是这样,她还需要在这个不公的世界里苟延残喘吗?
真的那个本事,自己早就诅咒了啊!
诅咒多少算多少,让这可恶的余阿婆,该死的孟家,让人绝望的临安城人和突厥人全部为自己陪葬!
还需要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罪吗?
想到这些,她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孟氏吓得身子一颤,下意识离远了些:“冉、冉冉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而不自知。母亲,你何时能变聪明些?她们敢演,你敢信。”云冉无力闭上了眼睛。
这句话一下子激怒了孟氏,蠢这个字最近孟致鸿也经常提,她表面带着笑心里却憋着火。却没想孟云冉也敢这样说了!
“竟然还在挑拨!”她气得浑身颤抖:“来人,将二小姐带回云深阁关起来!等候老爷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