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些蛮横粗俗的突厥人,云冉打心里犯恶心,甚至是想都不能想的程度。
但如今,他们近在咫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她总是想起寒香,梦里她站在门外一直在摇头,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根本听不清楚。
越是心急想向她靠近,她就消失得越快。
云冉托着腮,望着窗外幽幽叹气……寒香究竟想跟自己说什么呢?
想来她也是担心自己,生怕突厥人一来,过往那些凄惨绝望之事再来一次。
云冉想到这里摇了摇头……这可是在大周,若还任人摆布,这大周皇帝的脸都可以被踩在脚底了。
没一会儿,沉玉端着药碗撩开了帘子:“二小姐,喝药了,已经放凉了。”
药碗还没端近,浓重的苦涩味就涌了上来,令人反胃。不过喝药这种事对云冉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她皱眉接过一饮而尽,丝毫也没犹豫。
“顾神医开的药确是有效,二小姐,你看着气色好多了,每晚睡得也安稳了。”
云冉不语,其实她每晚都会噩梦缠身,不提只是怕她们担心。
但是身子确实好多了,那些毒似乎也解了,后背的伤虽然狰狞,可也要不了命。
“这位顾神医……”云冉低声道,“医术确实了得。但如果重来一次,我宁愿不治这个病。”
“二小姐,你是怕亏欠四殿下的是不是?”沉玉马上说,“你不亏欠他,反倒是他欠你的。”
已经难说清了,就是一段孽缘。所以云冉换了话题:“你近日走路如何?换了大夫每日针灸,可有好些?”
沉玉摇了摇头:“没什么用,扎针的时候酥酥麻麻,可走路还是使不上劲来。”
云冉皱眉:“那咱们就换个大夫,总得把脚治好。”
“奴婢也不在意。能吃能喝的也不影响什么,二小姐我没事的。”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冯嬷嬷走了进来:“二小姐,刚刚叶大小姐派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很紧急,让你悄悄拆看。”
云冉咦了一声,接过那信。
展开来,她的脸色变得惨白,额上渗出了一层薄汗,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置信地将那信再看一遍,然后颓然放在桌上:“果然如此。”
“怎么了二小姐?”冯嬷嬷担忧不已。
云冉看向她们,想挤出个笑来,可这个笑却比哭还难看:“明日皇上会在宫里设宴,招待突厥使臣,叶丞相说……他说……”
“说什么呀?二小姐你急死奴婢了。”沉玉急切地问。
云冉嘴唇控制不住的哆嗦:“他说突厥使臣提出让我赴宴。”
“疯了吗?”沉玉气愤不平,“他们哪来的资格指使这个?二小姐咱们不去,凭什么去啊?”
冯嬷嬷稍微冷静一些:“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一言不发。”云冉望向那张信纸,“像是在权衡利弊,他在犹豫。”
皇上竟然在犹豫,这让云冉心中钝痛,更觉女子如同草芥一般,没有丝毫的尊严。
冯嬷嬷无语:“为何不能硬气一些,直接拒了!咱们大周就这么没有脸面吗?”
云冉摇了摇头。
“当今皇上说好听是仁义宽厚,说难听就是懦弱胆怯,”沉玉气愤不平,“连百姓都护不住,还叫什么皇上。”
冯嬷嬷听得目瞪口呆,捂住她的嘴警告起来:“这话休要胡说,你这死丫头是要给二小姐找麻烦是不是?”
云冉沉默了一会儿,捡起那封信,将它揉成一团,扔进了火盆里。
“二小姐,那我们怎么办?若是皇上真的让你去……”
云冉摇了摇头:“不知道。”
“要不我们逃吧,我们跑出临安城跑得远远的。”沉玉扯开冯嬷嬷的手。
“逃?”云冉苦笑,“普天之下皆为王土,上次且有皇上认着,我与周子墨都没逃出去,更何况这次。”
“难道我们生生等死?”沉玉气得直跺脚。
云冉抿紧嘴唇,再度看向窗外,久久一言不发。
她其实也在等,等着皇上的态度,等着事情的转机,虽然不一定能等到。
此时此刻的乾清宫里,热闹非凡,大臣们乌压压站了一堆,好几个上前谏言,均是劝说皇上妥协的。
“皇上,微臣知道这事难应,可是,这口气也必须忍了,否则撕破脸皮更难办。”
“是啊皇上,虽说此事让锦华郡主为难,可身为大周子女,本应为大周效力。”
“只是赴宴罢了,算不得什么。郡主嫁过去也有两年,多少也算个外嫁亲戚,见个面也是应该的。”
叶丞相听得皱眉,站了出来:“皇上万万不可,突厥人是想当众打大周脸面,我们不能步步退让,否则后期如何商议?”
威远将军也上前拱手:“微臣也这么觉得,这些突厥人仗着有周遭部落合力,一来就各种招摇,势必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绝不能让锦华郡主赴宴。”
坐在上首的皇上微眯着眼睛,似在闭目养神,食指却一点一点敲击着桌面。
许久之后,他睁开了眼睛:“你们可说完了?既然说完了,那朕要问问……”
他瞄了一眼人群中战战兢兢的孟致鸿:“孟国公?你看此事如何办?锦华郡主是大周的郡主,更是你的女儿,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孟致鸿突然被点到,身子颤了一下,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臣无意见。”
“无意见?”
“是,小女是皇上亲自下令接回大周的,能回来已是她的福气。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她都必须受着。”
叶丞相惊了一下,指着孟致鸿道:“你糊涂啊,她可是你的女儿!你身为父亲,竟然护也不护?”
孟致鸿皱了皱眉:“小女倔强倨傲,出言不逊,也是时候压压她的性子了。”
皇上听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好半天后说了一句:“朕果然没料错。这事无须再议了。明日再说吧。都散了吧。”
大家心存疑惑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依次出了乾清宫。
一出来,叶丞相就堵了孟致鸿的路:“你如此是非不分,亲女不护,就不怕招来报应?”
孟致鸿沉着脸:“这是我孟家家务事,皇上问的也是我,与你叶家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