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都会死的,不如将自己的作用好好发挥出来。
于是这天晚了,她找出了一瓶毒药,仰头倒了进去……她仔细研究过顾行之留下的这些药丸。
大部分以治疗居多,也有极少数毒药。
而这瓶恰是其中之一,这种毒药伤人心肺,令人呕血不止,心肺衰弱。
云冉知道自己这副状况,这一猛药下去必死,但她顾不上了。
灌下这瓶药后,当天晚上,她开始呕血,心脏突突直跳,浑身冷汗。她从床榻上翻滚下去,在冰凉的地上痛苦挣扎了许久,直至晕死过去。
可是令人非常痛苦的是,自己昏迷了好几个时辰,却一个梦也没做。
天亮之时,她被急促的敲门声唤醒。来人却是周侍卫。
“郡主,不好了,突厥掳了威远将军,扬言要用你去换!”
威远将军……他可是大周国最厉害的将军,也是此次大周军营的主心骨。
他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当年,就是他千里迢迢接回自己,更是屡次相帮。
他更是慈敬太妃的亲弟弟,是她最亲近的人。
云冉心痛不已,又觉得讽刺而可笑……为什么呢?用自己去换?自己还有什么价值么?
周侍卫的话音刚落,四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不行!皇上再三交代过,让我接锦华郡主回去!要她安安全全回到临安城!”
周侍卫一脸为难:“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可是突厥人说,若是郡主不去,他们今晚就要砍掉威远将军的头,将头颅挂于城门之上!”
“什么!”四海惊愕不已。
周侍卫迟疑了一下:“他们还、还说……”
“说什么?”
“说用一个下、下贱的妇人换堂堂大周的将军,应该是很值了。”
“放肆!”四海咒骂起来,“这帮王八蛋,他们是想死了!”
周侍卫也愤恨不已,但语气间又透着手足无措:“可现在怎么办?军营已经派人来了……他们、他们说要与郡主谈谈。”
此时,俯趴在地上的云冉心口愈发钝痛,此时她周遭全是干涸的血迹。
自己已经快死了,可他们犹不放过自己。
他们哪里是觉得自己重要,这分明是要为死去的阿史那达干报仇,甚至是为突厥大王子报仇。
先前在突厥和亲时,他们多少顾及着大周,只虐不杀,留了她一命。
可现在,他们已经杀红了眼,早就不管不顾了!
云冉心中凄然,她伸出手擦了擦脸颊上的血迹,用尽了力气说道:“来的人在、在哪儿?让他来门口说话……吧。”
四海愤怒吼了起来:“说什么说,这纯粹是无稽之谈不必理会!”
“人……在、在哪……”
云冉的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门外的周侍卫听得心口隐隐作痛。
说实话,自从上次小公爷在战场的那番话后,他早就不恨郡主了。
小公爷说得没错,恨一个女人是无能的表现,而何况,这还是一个为大周付出了全部的女人。他甚至越来越心疼郡主。
他无数次想,郡主若是自己的姐妹,自己也不忍心她遭遇这些。
所以此时,他心痛万分,甚至咬了咬牙:“郡主,这位四海兄说得有道理。咱们不理会吧!哪有拿你去换人的道理……“
“闭嘴!”云冉声音嘶哑,几乎是从齿缝中逸出,“让我问几次,人在哪里……”
周侍卫眼眶忽地红了:“就、就在外、外面,小的这就去叫来。”
云冉挣扎着想爬起来,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忙乱间门外已经多了个身影,他缓缓说话了:“郡主,我的是罗副将身边的人,我曾在军营见过你……”
云冉深深喘息着,好半天才问:“你是来接我去军营的,是不是?”
“这个……属下实在是……”
“是来接的对吧?”云冉苦笑起来,“用我一条残命,换威远将军,是划得来的。”
那人声音有些难堪:“郡主……对、对不起。”
“不、不用说……”云冉凄然苦笑,“还说这些做什么……”
是啊,说什么对不起,她已经不耐烦听这些话了。
想当年她去突厥和亲时,也有无数的人说对不起……父亲、母亲、大姐。
可这些说对不起的人,却在几年后手持利刃,一刀一刀刺向自己,
所以,多么讽刺的一句话啊,她已经不乐意听了。
她自然会去的!他们是自己的恩人,无论如何她都会救!
她也盼着大周打胜仗,盼着像三弟一样的大周士兵安全回返。她连命都不要了,她怎么会不去?
可是,亲耳听见别人这样说,怎能不难受呢?她的心刺刺的疼痛,竟是连哭都没有眼泪了。
此时,外面的人说话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不起郡主,我知道突厥的要求十分无理,我来这里说出实情更是令人不齿。可是……我还是想请郡主帮忙。”
“什、什么……”
他停顿了一瞬后,低声说道:“营中人商议后,想借出郡主的衣物首饰,由营中一名厨娘穿上,代为去之……”
孟云冉猛地愣住:“寻人替我……”
“是啊,郡主金尊玉贵,你都为了大周去和亲,为了大周来军营受苦,我们万千将士感激不尽,怎能再将你推入火坑?那名厨娘皆如此想,她自愿挺身而出,替了郡主。”
忽然间,云冉的眼泪簌簌而下。
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开始护着她了……他们会认同自己会保护自己。
自己盼了多年的东西,竟然在这一刻真正实现了。
她不是被放弃被质疑的那一个了……
云冉悲从中来,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全落在了那堆污血中,又一点一点晕染开来。
外面那人听见她的哭声,有些着急:“郡主你别哭,你就好好呆在这里,我们会保护好你。你快些给我一身衣服即可。”
孟云冉擦掉眼泪,低声笑了起来:“不必了。”
“什么?”
“不必让人替我……代人受过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我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