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跪坐在泥水里,望着淑妃远去的轿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雨幕中,她忽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笑,笑声混着雨声在宫墙间回荡:“李瑾!你以为自己能坐稳那个位置?不过是黄粱一梦!”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猩红的血沫溅在明黄裙摆上,宛如绽放的曼珠沙华。
“来人啊——”
太监们方才经历了一场浩劫,如今更是焦急的四处奔走,将皇后抬到殿里,只是那女子却早已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阿佑站在殿前廊下,冷眼看着齐王假惺惺的抹泪。待皇帝宣读完旨意,齐王便踩着满地积水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四弟,如今太子靖王倒,这偌大的皇宫,总该有自己人照应。不如......”
“齐王殿下怕是忘了。”阿佑突然侧身避开,衣摆扫过齐王伸出的手,“我不过是个私生子,入不得您的眼。”
他的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刺进齐王眼底,“况且,有些人的命,不是那么好收的。”
齐王脸上的笑意僵住,随即又恢复如常:“四弟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兄弟......”
“殿下还是操心自己的事吧。”阿佑转身便走,玄色靴底碾碎地上的积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齐王崭新的绣金靴面。
与此同时,江府门前白幡招展,浑身素缟的家丁抬着锈迹斑斑的棺椁缓缓而入。沈观岩策马赶到沈府时,沈今宛正对着玉兰树发呆,手中紫玉钗被摩挲得发烫。
“出事了。”沈观岩翻身下马,斗篷上的雨水还在往下滴落,“江鳞叶的尸首......就在江府。”
沈今宛猛地转身,杏眸圆睁:“不可能!他明明......”话未说完,她便踉跄着扶住树干。
沈观岩看着妹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头一痛:“陛下下旨厚葬,以藩王之礼。可我派人查过,城郊遇袭现场......”他压低声音,“根本没有打斗痕迹,倒像是......”
“自愿赴死?”沈今宛沉静下来,眼神却空洞的可怖:“备车,去江家......”
江鳞叶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薨世。
可她如今心底的慌乱也不是假装的,是实实在在的发慌。
沈今宛将紫玉钗别进发间,看得出发白的嘴唇干涸得可怕:“备车!”
不论是死是活,她都要亲眼看个真切!
沈今宛的马车停在江府门前时,天色已暗。府门前的白灯笼在风中摇晃,照得门匾上的“江”字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迈步踏入灵堂,迎面便是一股浓重的药草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灵柩半开着,江鳞叶的“尸身”静静躺在里面,面上却是辩不出样貌,只是左手上那处伤痕却不翼而飞........
“金蝉脱壳?”沈今宛喃喃道,想起那日一同消失的南陵太子萧域,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冷笑着将棺材合上:“好一个江家小侯爷........”
“沈姑娘节哀。”
因着事情还未公之于众,灵堂里除去守灵的小厮外,其余人都各自忙碌,家主和家主夫人更是不可置信,听说当场就昏了过去,整个江家,陷入了一个迷茫的沼泽之中。
这一声猝不及防的招呼,倒是将沈今宛吓了一跳,转身后才发现,是阿佑不知何时已经在她身边,表情却看不出有什么难过亦或是安慰在。
“殿下何时来的。”她止住脸上泪痕,沉静开口。
“比县主迟到一步。”阿佑依旧是淡漠的解释。
沈今宛盯着阿佑似乎看穿一切的神情,又瞥向棺椁中那具“尸体”,压低声音道:“殿下专程与臣女同时前来,想必已知晓其中蹊跷.....”
阿佑伸手再次推开棺椁,瞧着里头躺着的人,不由得发笑:“就这种把戏,也亏他想得出来。”
“此刻,怕是早已穿过边界,进入南陵的地界了罢。”
沈今宛端着手,走到他眼前:“殿下果然什么都知道。”
就着冷凄凄的寒光,对上阿佑的眸子:“想必齐王屯兵之处,殿下定也清楚明了?”
竟是直接开口,倒是令阿佑愣了一下。
“县主从前不是不愿帮本王?”别说帮扶,就连提及,她都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沈今宛头上簪着素花,一步步走下阶梯,灵堂里空无一人,只有蜡烛燃烧的动静。
“臣女只说过不愿再搅和弃日会之事.....”她回头,眼神坚定的可怖:“可并未说就要让那李瑾坐上皇位。”
“臣女瞧着,这皇位还是昭王殿下最适合坐着........”
吱嘎——
还不等阿佑回话,木门就被推开,走进来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四弟和县主....这是在聊什么呢?”
是李瑾,甚至回去换了一件衣裳才前来吊唁。
“齐王殿下——”
沈今宛虽行了礼,语气却实在说不上恭谨,甚至有些薄怒未发的冲劲。
“殿下与这一身明黄.......”她上下打量着他,明黄色尊贵,只有帝王与太子可着,他这是将自己抬上太子的位置了。
于是她撇了撇嘴,几乎是嘲讽道:“真是极为不匹配.......”
齐王脸色一黑,嘴角笑容还是牢牢挂着,只是多了狠厉。
周遭蜡烛爆破与焚香气息逐渐侵蚀了他们的耳目。
李瑾抬脚,走到沈今宛身边,咬牙切齿:“县主别急,待过些时日,孤定会让你知道,这明黄与孤,到底般不般配。”
他嚣张得连自称都要将东宫侵占了,原本俊逸的脸上,如今被权势操控,最终还是走向了狰狞。
“皇兄的速度比父皇还要快些.....”阿佑嗤笑着走上前,“不知父皇知不知晓,皇兄已然入主东宫了?”
“四弟如今还想与孤亲近,怕是晚了.......”他狠厉地望了他一眼:“如今这天下,能承大统的只剩下孤这一个儿子,莫说是东宫了......就是天下...我也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