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黄昏,明珠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回到了南越府邸。
又被溜了一天的南越侍从们多少是累了。
凌霄没有再多折腾这些人,而是和林娴婧在屋内,看着她们转悠了一天,在外面收回来的消息。
“所以,宋妙春这么多年都在为谁服务?她又要做什么呢?难不成要帮她的主子……造反?”
林娴婧看完之后,挠了挠头,她真的不擅长动脑子。
凌霄已经有了些猜测。
她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想到了阎罗和她说过的话。
妖魔窃取萧无极的气运,但它隐藏在所有人之后,那它所窃取的气运去了哪里?
原本命运之中还有谁的命运被改变了?
一负,便有一正。
这些被窃取的气运定然是有地方承接的,那些本不该有好命的人,有了好命,有了泼天的气运,站在了高位。
萧无极的父王,是曾经大庆全民的白月光太子殿下。
而今被自己儿子亲手杀害的废太子。
汉王,更被这些人暗害。
单单就这两人的气运,足以供养出来……
凌霄眯起眼睛,“想知道她们要做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看她们在对付谁。”
“她们对付的人出了事,谁是最终受益者,便是她们要帮助,甚至和她们是一伙的人。”
因此,显而易见,靖王和宁王,并非是宋妙春她们这些人要送上去的。
而今,这两位黯然退场,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已经失去了先机。。
日后想要登顶高位,就只能凭借些偏激的办法。
“可现在,不就剩下,我师兄……”
林娴婧说着,忽然闭上嘴,“但这不可能。”
凌霄沉默了下,林娴婧赶紧说道,“凌霄,我师兄他肯定和这些人没关系的,他这么多年也就建设了个烟雨楼。”
“他也是一直在寻找机会……”
凌霄不由开口说道,“我没有怀疑你师兄。”
“我只是在想,接下来,又是哪一位殿下会冒出来,接走靖王和宁王的盘子。”
凌霄相信萧鸣音和宋妙春这些人不是一起的,因为他有自己的路子。
“凌霄,可是我总觉得,剩下的皇子们,或许连靖王和宁王都比不上。”
林娴婧说的有道理,前有废太子,后有靖王和宁王,再有萧鸣音。
剩下的那些皇子,不是被养废了,就是被养死了。
还活着的皇子如今剩下七位。
这七位,有生母位份低的,根本不受重视。
有本就天分不高的,一个是自己不敢,一个是也没有这样的天赋。
再剩下的……
便是真的隐藏其中,扮猪吃老虎,像是萧鸣音之前一般隐藏起来的。
这样的人,没有萧鸣音在外的烟雨楼,空有脑子,没有权势,也是无用。
不过碰上宋妙春背后之人,或许这些都不是问题。
只是如今凌霄和林娴婧是想不到剩下的那些皇子里还能有谁。
“不过,你和你师兄,到底是如何认识的?”
凌霄忽然一句,林娴婧顿了顿,一时没开口。
凌霄知晓,这些事情大概是不能说。
“我就是随便问问,毕竟萧鸣音作为十三皇子,这些年能建起烟雨楼,还如此悄无声息,确实不易。”
萧鸣音的生母乃是如今德妃。
这位四宫之首非常奇怪,她在民间有贤名,因为她常年侍奉佛道,终日常伴青灯古佛。
许多年前便已经从后宫请愿去了京城之外的大明寺。
这么多年不回来,后宫中一代更迭一代,早有人已经忘记了她。
就连明翀帝,也没再宣召过她。
也就是萧鸣音每年会去几次大明寺,见见自己的母妃。
德妃,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不在后宫,反而和出家一般的妃子。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我父母的亲人养不起我这个累赘,三岁那年,我就被抛弃了。”
林娴婧手里抓着个果子,“在被师兄捡回去之前,我几经辗转,被人贩子卖了好几次。”
“后来,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能从人贩子的手里逃出去。”
“可我终归是个小孩子,没有钱,没有力气,我原以为我会死在那里,但师兄出现了。”
“师兄的身份,先前我是不知道的,大部分的时间里,师兄是不在的,师父便又当爹又当妈,把我一点点养大。”
“后来……”
林娴婧咬了咬嘴唇,遮掩不住眼里的红意。
“师父不在了。”
“师兄便把我接到了烟雨楼,我不愿意白吃师兄的饭,我的能力也不弱,所以,我便成了现在的林娴婧。”
凌霄看着林娴婧,她知道,林娴婧将自己的生平剖开,只要能和她说的,她都说了。
“我寻你,是因我……”
林娴婧吸了口气,“不是个正常人。”
凌霄一顿,一时有些发愣。
而既然开了这个口,林娴婧也不准备再瞒着。
“凌霄,你可以很快自愈伤势,而我,在特定的时间点,会,会发了疯一般,伤害他人。”
“可是师父告诉我,这是因为我缺了能镇我命的人。”
“这个人,会成为我稳定的基石。”
“我其实很长时间没有发过病了,但我越来越接近十八岁。”
林娴婧说,“十八岁时,我若是还找不到人,便有可能,成为一个没有意识,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凌霄看着她,“所以,你找到了我?”
“你如何确定,我是你要找的人呢?”
林娴婧笑了笑,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
“我的心告诉了我答案。”
“凌霄,我确定是你,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你该如何镇住我。”
“但我就是知道是你。”
林娴婧说着,怕凌霄听不懂,或者不相信,“我不是骗你的,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就能是个正常人。”
凌霄却抬眼,看向了林娴婧那血红的气运。
这是她遇到的最奇怪的气运,更奇怪的是,只要林娴婧愿意,她居然能将这些气运……
给了自己。
凌霄不曾见过这样的人,也对林娴婧所说,她可以镇住林娴婧的命有任何的实感。
可,这些都立足于,她死过一次,成为了如今的凌霄的事实上。
难道,命运真的标记好了每个人,连她必死一次,从地府回来,都能算到吗?
“我相信你。”
凌霄没有多说,她看着林娴婧,“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
林娴婧摇摇头,“我对你有所求,瞒着你,其实是我的错。”
“所以,你距离十八岁,还有多久?”
按照林娴婧所说,十八岁应当是她的一大劫,凌霄想,若是找对了她没事,若是找错了……
她还是想想办法,能稳住眼前这孩子的病情。
“还有……”
林娴婧有些不好意思,“一个月。”
其实已经相当接近了。
这就是林娴婧为什么在遇到凌霄之后,这么急着追着上赶着要当凌霄的好朋友。
她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去寻找了。
甚至,在遇到凌霄之前,她已经做好了最后一个月要大杀四方,把那些让她恶心的东西全都杀个干净。
如此,下黄泉的时候,还能有不少伴儿赔着。
不算是孤单。
其实,她不是故意去找的凌霄的杀人名单,而是刚刚好,她想杀的人,就在凌霄的名单上,还被凌霄给领走了。
她当时在想,那就去看看。
看看这个在师兄口中有趣的清道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喜欢与众不同的人,根本没有想到,这一来,还真让她碰到了自己的希望。
“那确实快了。”
凌霄说道,“安心,哪怕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也有办法能控制住你。”
林娴婧却说道,“所以,凌霄,我还有事情求你。”
“若是那一日,你发现你也不能镇压住我,不能帮我找回意识,便杀了我吧。”
林娴婧对她笑道,“死在我最好的朋友手里,我也觉得值得。”
凌霄顿了顿,“但从我的角度来看,只要你没有伤害我在意的人,你哪怕失去意识,也是林娴婧。”
“所以……”
她看着林娴婧,“哪怕你失去意识,只要我能控制你,我就不会杀你。”
林娴婧呆了呆。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角度,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若是真的发病没救了,便会没有意识的去杀戮别人。
按照师兄所说,她疯魔之后的武功极高,少有人能打得过。
若是,凌霄呢?
她的小脑袋瓜疯狂运转起来,哪怕自己失去了意识,可自己还是自己啊,凌霄若是能控制住自己,自己还能陪伴在自己的朋友身边。
甚至,自己这一身在疯魔之后的武功,还能为凌霄所用!
毕竟凌霄的仇人实在太多了。
到时候,她这个好用的工具在手边,对凌霄也有帮助的吧!
林娴婧越想眼睛越亮,越想,嘴角勾起的幅度越大。
“凌霄!你说的对!”
“那一个月之后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了。”
“我在这个世界上,也就只剩下你和师兄两个在意的人,若是我以后真的失去了意识。”
她笑着说,“你和师兄,要保重哦。”
“我现在的武功不行,但疯魔之后不弱,若是能有办法控制在我,成为你们俩手里的刀,也欢快!”
她把果子塞进嘴里,啃的很是开心。
凌霄却沉默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姑娘,看着她高高兴兴地在和自己说着如何利用自己。
她忽然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会和林娴婧成为朋友。
在某种意义上,她们两个人很相似,正是因为这样的相似,才让凌霄第一次有了和人做朋友的想法。
曾经的宋夕颜,也是如此,只要自己的真心没有被辜负,如何付出都心甘情愿。
林娴婧清楚,凌霄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喜欢凌霄,凌霄值得她如此。
现在的凌霄也愿意为了萧无极付出一切。
她们两个人,是绝对的付出主义者。
“有时候我就在想,有些人本该对这个世界抱有恶意,对任何都抱有恶意,她遭受过这世间最大的恶意,偏偏,这样的人,总能为了他人付出一切。”
凌霄淡淡道,“林娴婧,你会活下来的,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林娴婧愣了,良久,她轻轻笑起来,“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