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日光出现的比昨日更晚了些,天气愈发的凉。
蹲在张府门外的段博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老大,你盯了一晚上了,快些去休息吧。”
大理寺的小弟戳了戳段博闻的肩膀,递过去两个热乎乎的包子,“刚刚在外面买的。”
段博闻看到这孩子满眼亮晶晶,不由想到了段流光。
这小子不放心阿朱,请了几天假,说要陪阿朱收拾收拾院子。
因而,他就带着眼前这个小子来蹲点了。
“叶子,你今年多大了来着?”
啃着叶子送过来的包子,段博闻闲着也是闲着,就准备教教这孩子点真东西。
叶子便笑眯眯地说道,“老大,我今年十七了。”
“怎么进的大理寺啊?”
段博闻很快啃完了一个,吃的满嘴留香。
叶子眨了眨眼睛,“老大,是你带我进来的呀,你忘啦?”
“一年前,我和爹摆摊没有交保护费,被人追着打,是大哥你来了,帮我们赶走了那些地痞流氓。”
“也是大哥和我说,我跑得快,知道怎么抗揍,是个可造之才。”
“后来,我来大理寺想找大哥感谢,没想到大哥就顺手把我拉近队里了。”
“我当时还跟着老大你追了个毛贼呢。”
段博闻是这样的,他就喜欢收拢些有天赋的人,虽然说这么多年被打压,多少人从他队伍里出去就不讲恩情了。
但段博闻也需要自己的队伍。
也需要自己能用的人。
所以他见猎心喜,把人招进来的事情,还真的是他经常干的。
“哦,是你啊,行啊,现在都混到我面前来啦?”
进大理寺,从最小的衙役做起,干的都是些脏活累活,但这队伍也是有阶梯的。
段博闻收进来的人,有些时候走着走着就散了,不是人被别人带走了,就是能力不够,没到段博闻的眼前,就干不下去了。
毕竟,最低的衙役俸禄低,活还累。
很难向上升,有些能力的觉得自己还能干别的,也不愿意混。
叶子开心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被老大夸了!
“我去后面眯一会儿,你盯仔细了,过两个时辰,我就回来换你。”
小巷子里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省钱又近,昨夜叶子就是在那里睡的。
叶子点点头,“放心吧老大,我肯定盯仔细了!”
昨天萧无极和张沅谈话结束之后,便派了段博闻来盯着张府的人。
尤其盯着秦嫣然。
而萧无极呢?
他如今又进宫了。
既然人家张沅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了,他也得顺着杆子爬一爬,给靖王和张家一点开胃菜。
张守行捞回来的东西里,多数是见不得光的。
甚至有些……
严重触犯了大庆的律法。
萧无极见到了明翀帝,直接将手里的折子递了上去。
“陛下!臣近日查案,居然查到了当朝官员……掳掠良家女子,逼良为娼,买卖人口,图谋暴利!”
“更犯下数条命案,实在!触目惊心!”
明翀帝翻看折子的手一僵,再看时,脸上已经带了怒气。
他看完之后,大手一挥,“好啊!好啊!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人敢做这些丧良心的事!”
“无极,该查就查,该杀!就杀!”
明翀帝心情不好。
自己的儿子蠢,害了这个害那个,为了大局,为了儿子们的命,他还得平衡了这个平衡那个。
哪怕结果是他想要的结果,可过程实在不愉快。
所以,明翀帝要杀人了。
“是!”
得了明翀帝的首肯,萧无极迅速将明翀帝的愿望落在实处。
因而,正午时,未央宫中。
“娘娘!娘娘出事了!”
元后无心饭食,该吃饭的时间,她跪在玉菩萨前,祈求着儿子一路平安。
儿子离开之后,她只觉得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殿下之前改的那家胭脂楼,被查封了,说是贩卖人口,拐卖良家女,结果,里面里面搜出来了,元二少爷!元二少爷受伤昏迷,如今还不知道情况!”
元后一瞬站起身,“什么!”
元家因为元后的存在,如今是世家之首,人丁兴旺。
可偏偏,元后的兄长一脉,只有一个儿子。
兄长的孩子来之不易,年幼时更是生了一场大病,从小都是娇惯着,宠爱着。
毕竟有元后在,元家主不求自己的儿子能有什么大能耐,就只求他开心,求他健健康康。
若是孩子犯了错,有元家在,还不能给他兜底吗?
因而,元二少爷元奕然便被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靖王作为他的表兄,更是对这位弟弟宠爱有加,他的地盘,也都是元奕然横行的地方。
张守行为靖王做事,其中便涉及了一处花楼。
萧无极给明翀帝看的,只是张守行一脉的官员拐卖的事实,去抓那些人贩子,自然,也抓到了女子们被卖去的地方。
也很迅速的,好巧不巧的,把在里面寻欢作乐的元奕然抓了出来。
这位小霸王今日听说胭脂楼来了新的姑娘,模样极好,色心大起就要过去品鉴品鉴。
谁知道姑娘烈性,还没品鉴两下,姑娘反抗起来。
偏偏这霸王觉得没人敢伤了他,还让那姑娘找东西。
姑娘早已存了死志,当即打碎了花瓶,狠狠扎进了元奕然的胸口。
而她,随后便拿碎片划开了喉咙,倒在了血泊里。
萧无极没有想到屋内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让人把元奕然给抓起来送去了大理寺牢狱,当然,也安排了大夫一并送去了大理寺。
而那姑娘在血泊里挣扎着,看到了萧无极的时候,她不再动弹了。
她努力对萧无极伸出手,那染着血的手上,却有一个针脚细密却很旧的荷包。
“大人……”
“求您,帮我……”
她奄奄一息,萧无极蹲下来接过了她手里的荷包,听着她最后一句话。
“爹爹,娘亲……”
她没有说清楚到底要萧无极做什么,便彻底断了生息。
他叹了口气,覆上了姑娘的眼睛,但站起身来,他摸着荷包,里面,是一张字字泣血的状子!
姑娘姓顾,名安安,她是随父母前来京城寻自己进京赶考的兄长。
却不想,被人贩子盯上,贼人用了兄长的假消息哄骗,让她直接入了胭脂楼的魔窟。
她的父母找到拐卖她的人,想救自己的女儿出来,可浑身的钱用光了,不仅没有得到公正。
反而,死在了告官的路上。
她们和自己的女儿最后一面,是在着胭脂楼之中见的,二老花了钱买的时间。
顾安安劝父母报官的话,被胭脂楼的人听到了。
所以,二老才出了胭脂楼,没多久,便被人活活打死。
胭脂楼的老鸨得意洋洋地拿着二老的遗物过来与顾安安说,这京城里,多的是达官显贵,她们胭脂楼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
她不想想原因么?
报官?
报谁的官,别报到她们东家的身上,到时候,怕是会死的比现在还惨。
那一刻,顾安安便不想活了。
她装乖,学技艺,实际上,只是为了寻找机会报仇。
是老鸨告诉她,要让她伺候小东家,伺候好了,日后有的是大把大把的银子。
顾安安便知道她报仇的机会来了。
她提前写下了状子,塞在荷包里,不管自己之后到底还能不能活着,她还是想留下一些证据。
或许呢,或许有人能在她的尸体上看到这状子。
或许,有人能看得到她一家的血泪。
她死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顾安安运气好,她遇到的是萧无极,她运气也不好,偏偏,就快了一步。
若是等到萧无极来,或许,她还能活下去。
“状子,我接了……”
“去,找顾安安亲人的尸体。”
萧无极的声音淡然,可他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怒火。
子墨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他立刻点头,“是!”
顾安安的尸体被萧无极派人收拢,胭脂楼被查封,里面的糟粕太多,搜查起来其实不太用废多的心神。
后院里被关着的那些不愿服从,或是犯了错被罚的姑娘们。
枯井里那一具一具白骨,又是多少姑娘和家庭悲惨的一生。
萧无极原本想的,是拉着靖王给张守行些不痛快。
可现在,萧无极改主意了。
所涉及胭脂楼的那些人,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胭脂楼向来服务的都是京城的权贵,虽然是白天,却也有人宿醉其中。
萧无极一个没落下,全抓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牢狱一时间爆满,整个京城都因为萧无极的动作而热闹了起来。
显然,京城的权贵们没有想到,靖王和宁王的离开不是波动的结束,而是……地震的开始。
萧无极可不在乎什么地位,什么背景。
他如今还是被刺杀过,明翀帝正愧疚的时候,身上背着的是明翀帝的旨意。
除非明翀帝明确下旨让他不要办。
要不然……
都得付出代价!
因为有着张沅给的口供,萧无极后续根本没有停下,顺着口供接连端了两个赌场。
好巧不巧的是,最后一个赌场里,萧无极碰到凌霄了。
当他带着兵搜进来时,宝成赌场的二楼,凌霄一脚将一人踹了出来。
门被撞了个粉碎,而戴着面具的凌霄与楼下的萧无极一对视。
萧无极一眼就认出来了她。
凌霄轻轻晃动了腰间的铃铛,萧无极耳朵发痒,立刻就明白,这是凌霄送给他的线索。
“上去!抓人!”
被凌霄一脚已经干废的家伙完全跑都跑不了。
不仅如此,凌霄还将他的下巴卸了。
什么毒药都吃不了。
萧无极闹出来的动静自然不小,他在忙,凌霄也在忙。
好巧不巧,萧无极搜到了这里,凌霄根本没有犹豫,直接把人给了萧无极。
萧无极抓到了人,凌霄就已经没了踪影。
“殿下!这是个大辽人!”
子墨一句话,萧无极一瞬刺激的汗毛竖起来了。
他兴奋起来,盯着那呜咽的人,“大辽……人!”
事情大了!
这赌场可是靖王和张守行都有份,不过又被张守行干了点其他的事情。
这才是通敌叛国啊!
萧无极大手一挥,“给本殿,搜仔细了!角落里都要搜干净!”
这是抓到大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