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檀玉眨了眨眼,心里有些好笑。
自从幼时被宿婉凝推下水后,她便避着宿婉凝走,一向是见不了面的。
只是没想到一别数年,她还记得宿婉凝,宿婉凝却是不认识她了。
宿檀玉将宿婉凝眼中的敌意收入眼底,不欲给自己找麻烦,便轻笑着说道:“奴家是裴司主的人,自然是裴司主在何处,奴家就在何处了。”
宿婉凝一时瞪圆了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宿檀玉。
片刻后,她忍不住摇了摇头,失笑道:“本宫原以为,裴司主这样的男人,永远不会对哪个女人动心。没想到,竟然是你……”
宿檀玉不动声色,只微微蹲身行礼,扬了扬手里的篮子,道:“裴司主还等着奴家提橘子回去呢,奴家这便告辞了。”
宿婉凝犹疑了一瞬,叫住了她:“慢着!本宫有个疑问,要问问你。”
宿檀玉微讶,还是如她所愿停了脚步,轻声道:“殿下请讲。”
宿婉凝抬了抬下巴,绕着宿檀玉走了好几圈,方才出言道:“裴司主为什么会喜欢你?”
宿檀玉当场怔住。
宿婉凝还真是问了个好问题。
这个问题的答案,连她也不知道。
“这个问题,殿下应当去问裴司主。”
宿檀玉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反问道:“男人的心思,不该是男人最清楚吗?”
宿婉凝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有些愕然,柳眉一竖,刚想发作时,就瞥见了裴桓予的身影。
他正朝这边走来,目光阴冷地望着她。
宿婉凝忆及他的警告,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又听见裴桓予冷声说道:“你找我的娘子,有何事?”
他挡在宿檀玉的身前,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剑鞘。
宿婉凝看得头皮发麻,胆战心惊地又退后了好几步,勉强笑道:“本宫……我只是瞧见这位娘子摘了些橘子,想问问她是在何处摘的罢了。裴司主,你莫非连这也要干涉?”
宿檀玉眨了眨眼,将裴桓予右手握住,十指相扣,说道:“不过是些女儿家的私房话罢了,您这也要问?不过奴家向来都对夫君知无不言,夫君既问了,奴家自然要回答。”
话音刚落,裴桓予握住她的手就紧了紧。
宿檀玉仰起脸,望着他笑:“公主殿下想知道,我为何独独被您偏爱?不过要让公主失望了……”
她语气古怪地说道:“夫妻间的情事,我怎好讲给公主听呢?”
宿婉凝先是不解,而后勃然大怒,刚要发火,却碍于裴桓予在场,不得已压下火气,匆匆离开。
待她走后,裴桓予望着她的身影,轻嗤道:“连个女人都拦不住,陆拂华还真是个废物。”
裴桓予似乎一日不讥讽陆拂华,就难以安心似的。
宿檀玉听得多了,有时候听不下去,想为陆拂华说上几句话,都会被裴桓予过激的反应给惊到。
久而久之,她干脆就闭口不言了。
裴桓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沉默,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宿檀玉相当熟练地说道:“在想你。”
裴桓予忍不住笑了起来,捏住她的手,认真地玩着。
“待会儿吃些东西,那些和尚结束了早课,我们就一一查验。”
“好。”
宿檀玉答应下来,随他回了厢房。
不多时,湛山寺的钟声响过三下。
裴桓予同宿檀玉来到了大殿中,而另一侧,则站着面有不愉的宿婉凝和陆拂华。
排着队的僧人一个一个领了僧衣,又当着几人的面赤膊换上。
日光渐渐强烈,在门边拉下长长的弧线。
最后一个僧人试衣结束,宿檀玉却依旧没看到有人的胳膊上有特殊的痕迹。
宿婉凝站得脚疼,直接发作了:“本宫真不知道让这些人过来试衣有什么意思?本宫是公主,还等守着这些个下贱人,看着他们的身体,这岂不是辱了本宫的清誉!”
陆拂华最厌恶的正是她这副自诩高贵的模样,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宿婉凝赶紧追上他,眉间的恼色更重:“陆拂华,你站住!你给本宫站住!”
直到僻静处,陆拂华方才停下,面色冷淡地看向宿婉凝。
宿婉凝怔了片刻,随即更恼了:“陆拂华,本宫是你要过门的妻子!你当着别人的面,对本宫撒气,像什么样?”
她原本还能够装着柔情似水。
但这些天母妃冰冷的目光,以及父皇大不如前的宠爱,让她时时刻刻都感到惶恐。
而最让她难过的,还是陆拂华。
她付出了这样多,连自己的身子都给了他,他却还是这副模样。
每次当着她的面,他就像是一个冷冰冰的假人,毫无情绪波动。
“我何时对公主撒气了?”
陆拂华平静地望着她,语气冷淡。
“湛山寺是皇家寺院,向来名声极好,香火不断,又因其常做善事。而百姓信服。”
“公主不过是身子不适,有些耐不住性子而已。”
宿婉凝望着他,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地发冷。
他口口声声都说着不介意,却也没见他过来扶了她一下。
“陆拂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她哀伤地说道。
“你还记得吗?有一日,宫学的先生放得早,你到御花园里闲逛,却碰到了一个哭泣的小娘子。她学琴学得不成样子,练字也练得丑,因此被母妃打肿了手。”
她一直以为她是不被看见的那一个。
母妃有了皇弟后,就开始嫌弃她不够聪慧,不能为母妃博取圣宠,也不能为皇弟谋出路。
“你安慰了我,你还告诉我梅花桃花,或者是梨花都有自个儿的花期。而瑞嘉公主这朵牡丹花,只是需要更多的时日来积攒盛开的力量。”
“我按照你的话去做了。毕竟自小就有神童之名的陆公子,都如此认可我了。果然我得到了父皇的宠爱,母妃的倚重。我成了天底下最最优秀的公主,多少世家公子花样百出,只为博我一笑!”
“你那时候的垂青,你后来在宫学中一次又一次为我解围。我以为我会是最特殊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