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都是三厂的出货进货记录。
多少布料,出货多少衣裳,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谢昭又是个中好手,打开,翻了几页,仔仔细细的看了看。
几分钟后,他就发现问题了。
“怎么进货布料和销售数量对不上?”
谢昭眉头挑了挑。
他又往后翻了翻。
果然。
进货的布料数量都是一定的,可销售衣裳的数量却多了不少。
要是按照账本上这么来算,仓库里布料对不上号。
说的直白些。
打个比方,就是进货的布料能够做一百件衣裳,可是再看账本,销售出去了一百二十件,可这二十件的销售金额,也无端从账本上凭空消失了。
换句话说,有人拿着三厂的名头,卖了衣裳,而将这些钱全部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谢昭是个聪明人。
而且,对方都说明了,这是投名状,关于陈启明的。
他将手里的账本合上,抬头看向李本国,问道:“偷偷卖衣裳的是陈启明?”
李本国点头。
“是田高照说的。”
李本国顿了一下,道:“他进了局子,之前三厂的老人去看他,他提了这事儿,说是让他们拿着账本来找你,他没了,三厂不能没,他犯的错,他担着,三厂的工人们还要吃饭,让您高抬贵手,给口饭吃。”
李本国和田高照以前打过照面。
这人虽说求功利,但是也实打实的是有本事。
早些年,江城制衣厂只有一厂二厂,田高照那是完完全全凭借自己的本事,将三厂编入编制的。
那些老人们都愿意跟着他,也一度辉煌过,风光无二。
李本国打心眼儿里对他是有几分佩服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愿意接受委托,来帮着在谢昭的面前说上几句话。
不过至于能不能成,那就不是自己的事儿了。
谢昭听完,没吭声,将账本合上,放在一旁。
“我会好好考虑的。”
谢昭道。
“不过,做生意,以利为本。”
他道:“二厂三厂的情况比较复杂,再过些天我就要开学,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折腾,一厂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不想再来一遍。”
李本国点头。
“你回去和他们说,我需要看到诚意,我是来给他们一份工作的,不是求着收拾烂摊子的,明白吗?”
李本国心里一喜。
谢昭这人,极少说没把握的话。
他既然这样说了,那就证明他应该有了接手的想法。
“行!我这就去说!”
李本国匆匆忙忙离开。
…………
正月十六。
谢昭带着成刚虎子两人,朝着杭城去了。
而三人离开后,江城内,局势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江城郊区,一处平房内。
陈启明正在抽烟。
他面色灰败,胡子拉碴,猛吸了一口,整个人显得阴鸷而颓废。
“钱弄到手了没有?”
他问道。
站在门口的一个矮个子男人,身子发抖,摇头,带着哭腔。
“陈哥,不行了,弄不到钱了,冬天矿不好挖,土都冻上了,得再过一个月才能继续弄到钱,这,这可咋办?咱们能拖一拖,马哥那边可拖不了啊!”
马哥。
是陈启明去年十月份认识的大哥。
放高利贷的。
他听说陈启明家里头曾经是湖东县首富,又见他出手大方,穿着打扮也舍得花钱。
于是,安排了一次酒局,结交上了。
跟着马哥屁股后头,陈启明花钱,又找回了被尊重感,一时之间飘飘然,越发觉得不可一世起来。
后来。
钱见底,向阳镇的矿场给的钱根本供应不上,他开始步入拮据。
压倒他最后一根稻草的,是田高照找上门。
他说要对付谢昭。
两人凑在一起,商量了详细的步骤,方法,还有对策等等。
陈启明一下子就知道,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
于是。
他找到马哥,借了高利贷,盘下一个制衣厂,又找人,发工资,买布料,恰逢布料被一厂二厂三厂等人炒高,他没法儿,只能咬牙跟上,前前后后弄下了去了七八万。
原本一切都是好的。
按照自己想法,他借着三厂的铺子,销售自己的衣裳,快速回本,迅速捞上一大笔。
只要自己打通好关系,谁能察觉?
可是。
草他妈的老天爷!
偏偏要捉弄自己!
陈启明猛地站起来,将烟头扔在地上,狠狠踩灭。
“马哥那边怎么说?还能不能再通融一下?”
他声音沙哑问道。
矮个儿男人脸色发白摇头。
“马哥昨天就让人满城找你,说是最后一天了,你要是再还不出钱,就要你的胳膊或者腿,让你自个儿挑。”
陈启明脸色一白,身子摇摇欲坠。
钱?
他哪儿来的钱?
更何况那可是高利贷,利滚利,自己当初就借了三万,现在足足滚到了六万!
他现在拿三千出来都费劲儿,从哪儿弄那六万?!
“你问车票了吗?什么时候能去羊城?”
陈启明声音发抖。
他深吸一口气,“只要去了羊城,找我爹妈和二姐,到时候咱们就有钱了,保准能东山再起!”
那是自己最大的依仗。
他相信,爹妈和二姐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死的!
然而。
矮个子男人还来不及说话,门猛然被人踹开。
“砰!”
门撞到墙上,被反弹回来,发出一声巨响。
两人被吓了一跳,陈启明直接跌坐回了椅子上。
“谁?!”
他喊道。
屋外的人逆着光,双手抄兜,剃着光头,穿着一件皮衣,带着三人,堵住了门口。
“陈老板,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啊?”
马营龙笑眯眯道,“我刚才听你说要去羊城?怎么?这就不带兄弟几个耍了?我可还等着你的钱呢!那都是哥几个辛辛苦苦的血汗钱,你说借走就借走呐?”
“哥们有点不地道啊?”
马营龙话说完,身后两人往前走了一步,直接就是一脚,将挡在路上的矮个子男人踹到一旁。
“嘶!”
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可愣是不敢吭声,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头,将脑袋埋得低低的。
生怕马营龙等人注意到自己。
也幸好三人压根没打算处理他。
径直走到陈启明面前,马营龙拍了拍陈启明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