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婢女明明是来为自己的主子求公道的,一通输出,没为主子求来公道,反而把主子全家公道了。本来只死一个,现在好了,九族陪葬,这是何等的滑稽又何等地荒谬?你虽然不杀人,但是诛心,”商夏忽然省过味来,“妙啊!”
“你说得很对,但有一点说错了。”
商夏赶紧虚心求教:“哪一点?”
“我虽然诛心,可没说不杀人。”
商夏小心翼翼地试探:“等她去柳府闹上一通,再让人把她带回来杀了?”
杨思思摇头,轻轻地笑了:“她让柳府抄家,满门都是想要她性命的人。哪里用得着我动手?”
“小婢女豁出性命为柳如烟讨公道,转头最想要她性命的反倒是柳家人,更滑稽,更荒诞了!要不说你姐永远是你姐,姐,是小弟狭隘了,这么玩,不比直接杀了好玩得多,”商夏在杨思思桀桀的笑声中荒腔走板地唱起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在商夏五音不全的唱调中,杨思思看见自己身上的气运更浓郁了。
医者不自医,擅风水堪舆者也无法自卜,杨思思看不见自己的气运,所以她现在看见的越发浓郁的气运自然不是她的,而是与她共用同一个身体的商夏。
白赖鸦是立志成为杨思思座下头号走狗的男人,十分关注杨思思的动静。
在殿外听见杨思思对刺客的安排,白赖鸦被深深地折服了,不愧是圣女殿下。
再听杨思思将事情吩咐给了谢清原和姬无名,白赖鸦的心中又升起了危机意识。
先有姬无名,后有柳含章,如今就连谢清原也放着好好的太子不当,开始抢走狗的饭碗了?
白赖鸦心念一动,摇醒了挂在臂弯里的阿满:“阿满殿下,我好像听见小弟弟在里面。”
阿满揉着睡眼惺忪的脸,一听这话,顿时就不困了。
阿满麻溜地从白赖鸦的臂弯滑下去,迈着小短腿冲进御书房:“小,弟弟!”
冲进殿中阿满左右逡巡一番,没能看见谢清原,只能一把子扑进杨思思怀里:“姨姨,小,弟弟,呢?”
丧钟作用之下,阿满算得上是皇城中的最强者,杨思思只能将阿满抱了个满怀:“回家了。”
白赖鸦追在阿满身后,也追进殿中,趁机问出:“殿下,我刚见姬大人与谢太子带了一名婢女出去。那婢女嘴上没个把门的,实在难听,不知是什么情况?”
“柳家的刺客,嘴上没有把门,反泄露了柳家贪赃枉法的罪行,我让谢清原去料理了。”
“柳家再怎么说也是大奉人,殿下让谢太子去就不担心他徇私包庇?不如还是让我……”
杨思思摇头:“正因为你与我一样皆是外来者,才不让你去。若你去了,姓柳的便是强撑颜面也要撑一撑,指不准倒打一耙,叫他占了家国大义的道德高地,同仇敌忾起来,岂非无趣?”
白赖鸦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他们都是大奉王朝的人,让他们内斗,狗咬狗一嘴毛,分而化之,殿下的统治才更加稳固。殿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堪称算无遗策,佩服之至。”
“什么,还有如此精妙的安排?姐,你就是我永远的姐,”商夏叫起来,“我才刚盘算着先给谢清原个太子头衔当筏子,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把太子之位撸了下大狱,您这都安排上了?众所周知,世家门阀最是盘根错节,手里有权谁不琢磨着捞点容易钱?谢清原看似动的是柳家一家,实则动了所有仗权捞钱的世家门阀的蛋糕,这些门阀自然不可能继续支持谢清原,这是从根上断了他的拥趸啊!”
“咦,”商夏顿了顿,忽然轻咦一声,“白赖鸦身上的气运是不是变强了?”
“白赖鸦不是当走狗就会变强吗?给他当走狗表忠心的机会气运自然会增加,不然我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杨思思靠着木椅,轻轻地笑了,“桀桀。”
“连这个都算到了,高啊,实在是太高了!”
此后,商夏逐渐迪化,看杨思思干什么都像是另有深意,当然都是后话。
……
将军府全府缟素。
虽然柳如烟已嫁作他人妇,虽然她的尸首停在永义侯府,柳将军还是为独女设了灵堂。
灵堂前,年近四旬的将军柳长风满目猩红地望着女儿的牌位。
身后是穿着素服的各色人群走动的身影。
一名同样年近四旬的女子上前,是柳长风的长嫂游氏,温声劝慰:“二叔节哀,如烟在世之时最是体贴孝顺,你如此伤怀,损及身体,她泉下有知,也不能心安。”
闻言,柳长风眼圈更红了,还是按捺着心痛:“多谢大嫂。”
游氏也知道三言两语劝不下柳长风,叹了一口气:“二叔的茶都冷了,我去给你添些热的。”
游氏将茶碗端起来,走出堂屋,刚走到耳房门口,三夫人沈氏便迎了上来。
沈氏一边接过茶碗,一边开口:“体贴孝顺?你可真说得出口。”
游氏一愣,下意识地往柳长风的方向望了一眼,却也只是叮嘱:“你小声一些。”
“怕什么,我不过说的是事实罢了,”这样说着,沈氏还是降低了声音,“人都说女生外向,可如烟也实在太外向了一些。备嫁妆恨不得把娘家搬空,好像只要她嫁了人,当爹的就不用吃饭了似的。”
沈氏生得干瘦,性子爽利,有什么话向来心直口快。
相形之下,游氏生得温婉娴静,性子也柔顺许多,闻言,却也道:“按理说如烟都不在,我又是长辈,不该编排她的不是。可她实在过分,只顾着表面风光,要十里红妆,要田地铺子,也不想想二叔一个五品怀化将军,在满地皇族贵胄的京师重地里算什么?即便真拿得出,又怎么好如此铺张?”
沈氏冷哼一声:“她就是个窝里横的,在娘家颐指气使要这要那,逼得老父亲上吊。都带去了婆家,转头就被长公主逼得全部吐出来,还一个屁都不敢放。嚼用干净了,又回来逼老父亲拿,照我说,幸好是死了,嫁过去两年把将军府都搬空了,她要再活两年,二叔得沿街乞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