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斯年拆开信件,将信纸展开,粗糙的黄纸上是歪歪扭扭的一页字,可以看出写信的人并不识得太多字。
有很多字都是同音不同义,杜斯年从歪七扭八里看懂了写信人的意思。
扯了扯嘴角,讽刺般笑了一声道,
“此事未必是张尚远。”
他说了这么一句后却又不再解释,不过答案大概就在信纸上。
程南和吴忠林对视一眼,吴忠林率先开口道,
“此事莫不是与咱们有关?”
杜斯年敛眸,想到信上内容,对着二人道,
“有也没有,不过是碰巧躲过了一次诬害罢了。”
这话说的两人云里雾里,不过吴忠林想老板不说有他不说的道理,他不讲,他就不多问。
片刻杜斯年又对吴忠林道,
“吴先生,今日辛苦你了,你先回宅子休息吧,明日午后再上工。”
吴忠林见杜斯年让他明日再上工,心中感叹自己跟着杜斯年和程南是跟对人了,虽说只是让他晚上工半日,可这就是对他的关照。
县城的活计不好找,通常像他这样主家有事提前来的,哪个不是当天就上工的。
本来吴忠林也做好了提前一天上工的准备,现下却被加了半日休假,心中难免感动。
他也不客气,谢过杜斯年和程南,往宅子去了,正好宅子清净,他可以把账本再整理整理,他想到。
回宅子的路上徐徐清风吹过,吴忠林心中想着自从来到县城为杜斯年和程南做工,不仅银子挣了不少,他自己也渐渐不再感觉自己是个无用之人了。
现在他不仅自己可以存下养老的银子,还能补贴家里,他想以后一定要守住这两个老板,踏实为他们办事,来报答二人。
看到吴忠林走远,杜斯年将信纸递给程南道,
“南哥儿,是我思虑不周,没曾想村中还有人有这样的算计。”
上辈子虎狼环伺的朝堂他都应对得了,没想到重生以后放松警惕心,竟有人要这样陷害他。
真正令他泛起丝丝恼怒的是,若因为这漏洞百出的诬陷不得翻身,让南哥儿在跟着他吃苦,他万万不能接受。
杜斯年想到前段时间见到的一幕,握着程南的手微微一动,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而程南看完信之后,一时间被愤懑的情绪占据心神,既生气于那个张尚远的卑鄙,又对自己的现状感到无力。
他的夫君是那么磊落的青衫人,怎么能被人这样欺负,他此刻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哪怕已经知道有人要对夫君不利,却没有一点办法。
他现在护不住夫君。
这是程南得出的结论,但他转瞬间将这保护不了心上人的痛苦化作动力,他要将钱庄开好,挣更多银子,结识更多能人。
起码,在夫君需要他的时候,他能做些什么。
若换做从前的程南,看到这封信,或许只会陷入无尽忧心疾愁中无法自拔,最终落得一个精尽气衰,变成上一世的沉默模样。
可现在不会了,他不再是只会杀猪的壮哥儿程南,他是钱庄的主人,是众人嘴里的程老板。
他学会,也有勇气去面对一切。
程南定了定心神,低声对杜斯年道,
“夫君,我看写信之人言辞真挚,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不过仅仅靠着一封信,顶多是派人将他教训一下,给他使些绊子,可他毕竟是个童生,并不能将他真的怎么样......”
说着他默默低下头,与杜斯年交握的手也不自觉紧握,仿佛在努力压抑什么情绪。
杜斯年把程南的神态看的一清二楚,看得清对方眼里深深的自责与愧疚。
看着自己的夫郎做出这副神态,他心里像是被揪了一块,抚着夫郎道,
“南哥儿,我的好南哥儿啊,你每天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程南的头被杜斯年用手托起,被迫和他对上目光。
“那人要害我,是他坏,他在做恶,他一定会恶有恶报,你可不能因为他做的坏事难过啊~”
“你要是就这样被牵动心神,那我这么长时间不是白干了嘛。”
“而且,我知道你是因为关心我,爱护我,但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吗?”
“看你难过,我会更难过。”
说罢也不顾还在钱庄,直接朝程南的嘴唇而去,重重亲了一口。
程南的丹凤眼中闪过一瞬的呆滞,剩下的都是羞赧,不敢再看杜斯年的眼睛。
像那只幼时追闹的小猫被递食时的模样。
杜斯年看着自己夫郎渐红的耳廓,自觉已经将人哄好,唇角牵起,笑意春风。
殊知程南的心路变化,从想着钱庄现在虽没有客人,可李天还在大堂,到余光里看到李天背对他们,放下心来,意识到自己夫君的举动多么大胆,内心羞涩甜蜜,几乎是转了十八弯。
解开心怀,杜斯年陪着程南算完账本,在钱庄待了一整日,直到晚间,两人一起回了家。
夜幕。
程南和杜斯年回了二人的寝室,程南关严了的门窗,拽着杜斯年到帷帐里。
杜斯年被程南拉着,乐道,
“南哥儿今日怎么如此主动~”
说着敞开衣襟向前一扑,
“为夫可不能叫你等着,我来啦!”
程南挡住杜斯年撅到他脸前的嘴唇,有些害羞,他到现在依旧想不明白,明明是那样恍如明月的公子,怎的夜里这样不害臊。
当然,他平时也都不会拒绝这样的夫君就是了,向来都予取予求。
不过今日还有正事要说,程南还是婉拒了杜斯年的热情邀请,边捂着自己夫君的嘴,看着对方委屈的眼睛,边道,
“夫君,明日午后吴先生来了之后,我就不在钱庄待着了,前些时日我想着在林县再开一家钱庄。”
“这段时间我到林县已经看好了铺子,其他的都好说,只是咱们是并不是本县人,并不好立脚,我想明日去拜访一下县老爷,我之前与县老爷的弟夫郎有过几次交际,前两天听他说县爷年纪大了,但还想往上升一升,致仕的时候从省城下来。”
“现在的世道,没有什么比银子更能帮他爬上去了。”
杜斯年稍微冷静了一点,将夫郎的手拿下来放到别处,嗓音低哑道,
“我知道啦夫郎,明日我陪着你一起去,我还挂着秀才功名,他见咱们也有个名头。”
说完再也等不及程南的回应,堵住了夫郎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