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县衙小门处。
杜斯年和程南打着拜访老师的名号来拜见这位老县长。
程南站在杜斯年身侧,庆幸自己的夫君是秀才头名,当年得见过县老爷,在名头上也算是县老爷的学生,要不然今日他们还真不好进。
一开始他想的很简单,县长需要银子,他上门送银子,可到了衙门口,被小吏拦下,直到杜斯年说明身份,是来拜访老师,才被引到小门。
程南也回过味来,一个钱庄老板,大喇喇的进了县衙,没几天就在隔壁县开了新钱庄,不就是摆明了告诉众人,县长受贿吗。
但是县长学生来拜访就意义不同了,哪怕后面他再开一家钱庄,都是县长支持青年才子立业,再怎么被告,都能圆回来。
感慨一息,程南很快又打起精神,一会儿一定要比平时谨言慎行。
一旁的杜斯年还牵着自家夫郎的手,看到夫郎略有拘谨,仍是强撑镇定的神色,眉梢微挑,起了逗弄的心思。
微微侧身,贴近程南,悄声道,
“南哥哥不要紧张~你可是最棒的!”
闻声程南全身一僵,杜斯年虽确实化解了他的紧张,但是夫君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还能说出夜里的情话。
他想到昨天,夫君一步步诱哄,让他在上面自己使力,说着一句句鼓励,像是哄小孩子般,喊他‘南哥哥’……
察觉到杜斯年的目光,程南眼神闪躲,轻咳了一声回应道,
“嗯,不紧张。”
似乎怕杜斯年觉得他冷漠,程南想了想又添上一句,
“多谢夫君。”
夫君关心他,夫君很好,如果青天白日不再突然喊他南哥哥就更好了!
杜斯年从听清自己夫郎说了什么后,就心中柔软,望着程南的眸中含着深情。
哪有第二个像他的夫郎一般可爱的人,他说了那样的浑话,夫郎还满心感激的谢谢他。
他现在就想将夫郎掳回家,拆吃入腹。
真是禽兽,杜斯年想。
他以前从来不会让自己做出这样的行为,像一只发情的兽,端方正经的杜大人不会,年少成名的杜秀才更不会。
他向来是瞧不上耽于情色,自溺其中之人的,他觉得这种好色之人很是不理智,很不君子。
现在他也成了这样的人了,从前他所鄙夷的人。
甚至更加过分,欲与夫郎白日宣吟。
看着程南那双明明偏向精致的眼睛,却在看向他时眼波炯炯,杜斯年兀的笑出声,
“夫郎,你好像小黑!”
程南再好脾气的人,莫名让人说像条狗,也好脾气不起来了。
可他看了看眼前人,他十几岁就心心念念的好郎君,他爱慕的夫君。
最终还是无奈的暗叹一口气,幽怨道,
“夫君……”
杜斯年看自家夫郎这副想发脾气又生生急转了个弯样子,心里乐开了花,可他知道不能再放肆了,要不一会他的好夫郎一会又要缩起来不理他了。
“好啦好啦,我的意思是夫郎和小黑一样可爱,又黑又亮的眼睛,十分的漂亮!”
这话到程南耳朵里,不知道他的夫君究竟是在夸他还是骂他,脑海里浮现出那只敦实的小黑狗,确实是可爱的……
没等太长时间,侧门打开,有小吏从中打开门,迎着笑脸对着二人道,
“杜秀才,程老板,两位请进吧,我们县老爷已经在厅里等候啦!”
不一会儿,府衙厅内程南便随着杜斯年见到了这位县老爷。
杜斯年早先和其见过面,对他并不怎么好奇,程南从小就听说过县太爷威严的传言,长大后虽知道大多是人传人杜撰着吓人的,此时见到了真人,也忍不住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县太爷名叫梁道全,饶州人士,元和初年的举人,早年被分配到江平县做了县丞,后来把前县长熬下去了才升了官级,做了新县长。
他平日不升堂便是一袭长袍,腰间佩戴一只香包或是一枚玉佩,虽到不惑之年,看着却不显老态,透着文人的气态,头发被整齐的梳起,看起来更显干练。
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嘛,程南在心里想。
“学生杜斯年,今日携夫郎上门拜见老师。”
杜斯年拉着程南对梁道全躬拜道。
“杜秀才快坐吧,你给咱们县里贡献了一个案首,也是县里的功臣啊。”
梁道全对杜斯年很是和颜悦色,当年秀才中了的消息下来时,他看有几个江平县在纸上就挺开心了,结果一抬头看到头名竟也是他们县的,还是个他不认识的乡下学生。
后来一打听原来乡下还有杜斯年这么个小神童,当下便将他喊来,好好地鼓励了他一番,奖励了不少文房墨宝,在名头上也将他喊做了学生。
毕竟这么个案首,让他也在周围几县之间,也好好出了回风头。
这次经历对于上任多年都没有什么水花的梁道全来说实在太过,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依旧对杜斯年十分好脾气。
杜斯年和程南道了谢,便坐到了厅内一侧的椅子上,坐定开门见山,直接道来目的。
“老师,今日学生前来叨扰,一是想要拜见老师,学生欲参加今年秋闱,前来告知,感谢老师当年指点,学生收益颇丰。”
“二是学生内人程南前段时间在县城开了一家钱庄谋生,老师治下县城太平安定,百姓富足,让内人钱庄的经营也很顺利,故我二人备了些薄礼,一同上门来感谢您。”
杜斯年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长匣,双手奉上。
梁道全听完他说的话,看向二人的眼神耐人寻味,片刻后还是打开了长匣。
长匣内,一只笔头整齐精致的毛笔放在其中,顶部镶嵌着小块玉石,通透简单,能看出准备之人是花了心思的。
但长匣内最吸引梁道全注意的并非是这毛笔,而是毛笔下的东西,他取出毛笔,将下面的纸张拿出展开,赫然正是一张府城郊外宅子的地契。
他看向面前二人,尤其看着杜斯年眼神沉静的样子,心里有些复杂,他不想贿赂上头,可是这些年他在官场看了太多。
仅仅是和他一样的小县令,都到处受贿行贿,以此升迁,上面的人更如是。
他这些年尽力维持江平县安定,从不压榨百姓,灾年还将自己府库的银子拿出来施粥布棚,他自认是个清官,可年年政绩被评平平,升迁名额都被给上头塞银子的截走,可怜他十几年守在江平县郁闷不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