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管家轻笑,脸上的神态让人分辨不出其态度。
“二姑娘,殿下说一个侍妾,从侧门接走,再从侧门入府即可,故而轿子在谢家后门。”
侍妾,便是通房。
谢清若最后一点希望破灭,指尖嵌入掌心,不是王姬,更不是侧妃,只是侍妾,只比卑妾大一级的通房。
赵娴静再也忍不住,起身扶住谢清若,她心里更是难受。
她若是不挑三拣四,替清若好好物色一个青年才俊,或者当初依了清若的意见,助清若一把,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殿下替陛下分忧,无法抽身,绝无轻视姑娘的意思,二姑娘可要今日进府?”
朱管家皮笑肉不笑,话语虽然恭敬,可话中的深意却让人心寒。
谢清若今日不依,怕是只能缴了头发做姑子,或者远离京城。
“清若。”
赵娴静想摇头,只是她不敢,祈求般看向谢鹤鸣。
“老爷。”
谢鹤鸣没被降职之前都帮不了谢清若,如今更加帮不上忙。
赵娴静心止不住往下沉,她多希望长子此刻在她身边,撑一撑她。
“母亲、大嫂。”
赵娴静再次将目光落在老夫人和蔺如之的身上。
谢老夫人轻声叹气。
“我同你说过,府中不太平,让你莫要赴宴,只你不听我的。”
老夫人的嬷嬷确实提了一嘴,可赵娴静以为老夫人不想谢清若出风头,故而没有理会。
蔺如之没有说话,她此时有几分商户之女的笨拙,瞧着又不像一个掌中馈多年的主母。
谢清若不忍母亲如此,轻轻捏了捏赵娴静的手心。
“母亲,女儿不会让母亲失望的,女儿进了府会好好伺候殿下,殿下定能感知到女儿的一片真心。”
说着,谢清若退后一步,重重跪下,含泪朝着老夫人拜了三拜。
“孙女以后不能在祖母膝下侍奉,祖母定要长健康寿。”
谢清若面向谢鹤鸣。
“父亲,女儿不会给父亲丢人。”
蔺如之心中冷笑,好好的正妻不做,上赶着当一个妾室,还不够丢人?
人人都道她是商贾之女,可谢清若知晓的规矩礼仪好似还不如她。
谢鹤鸣眼眶通红,轻轻点头。
“母亲,你好好保重身子,女儿会想母亲的。”
赵娴静泣不成声,贴身嬷嬷将人扶住。
“嗯,你莫要担心母亲。”
等长子回了京城,老爷官复原职,女儿有了依靠,她在端王府中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
谢清若看向蔺如之。
“大伯母,替我照顾好母亲。”
蔺如之避开视线,没有点头,二房的人只当她看不了这一幕,亦如赵娴静。
谢清若从后门被抬走,她都能听到街道两旁百姓的嗤笑,手心的划痕多了几道。
谢清若在床榻坐到后半夜,端王还是没有过来,谢清若自己掀了玫红的盖头。
“姑娘,王爷还没来。”
梳春眼眶通红,谢清若只能带一个婢女,还是王爷特许的,不然怕只能孤身一人进府。
“梳春,殿下今夜不会过来。”
谢清若轻叹一声,看了一眼屋中的布局。
一间不算大的正房,屋中的家具倒是用了点心思,只是不如她的房间,里面摆的全是她喜欢的东西。
门上贴了两个喜字,窗户上有一个,床榻上照例撒了点红枣花生,除此之外,再寻不到半点喜庆的模样。
甚至连洞房花烛夜该点的红色蜡烛都没有,交杯酒也没有,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冷掉,无人在意她们主仆二人。
谢清若曾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怎样的人,成婚当日的热闹,夫君做的催妆诗,跪别父母拜堂礼成,会有怎样的婚房。
在她的偶有一次的想象中,该是廊下挂满灯笼,院中挂着红色的丝绸,屋内红章锦被,剪纸丝带贴满屋中的物件,嬷嬷婢女喜笑颜开,喜婆嘴里说着不要钱的吉祥话。
不管何种场景,绝不是眼前这般,连点喜庆的丝竹之音都不曾有。
谢清若氤氲出泪意,心里涨得难受。
不用猜想,今夜一过,她在王府的处境更是艰难。
无背景又无宠的女人,能有什么地位。
“姑娘,不要伤心,一切都会好的。”
梳春跪在谢清若的跟前,红着眼眶,姑娘顶顶好,便是进宫做妃子也是做的,怎会如此?
“梳春,不哭。”
谢清若缓缓摇头,实在头疼,不欲多想。
总有一日,她会比谢南笙风光。
一定!
竹离轩,屋内烛火明亮,将二人的影子倒影在窗户上。
谢南笙坐在汉白玉的美人榻上,初秋寒凉,上面还铺了一张狐狸皮子,毛茸茸的。
小桌子上放着茶水点心,手里拿着账本。
傅知砚坐在另一端,手里捏着孤本,只是许久都不曾翻一页了。
佳人在旁,精力难以集中。
谢南笙瞧得认真,几缕青丝垂落,樱唇诱人,鼻子翘起。
秦枝敲了敲门走进来,傅知砚收回余光,慢悠悠翻了一页。
“少夫人。”
谢南笙抬眼,将账本放下。
“傅随安得了消息,带着甘于去了城北,遇到了正要敲门的谢清若二人,妇人的话也都原原本本传到端王的耳里。”
谢南笙勾唇,端王本就对谢清若不满,如今又听闻傅随安跟谢清若同时出现在一巷子里,短时间内想来不会给谢清若好脸色。
她的好妹妹要受苦了呢。
“端王给了谢清若什么名分?”
“侍妾。”
谢南笙抬眉,意料之内,谢鹤鸣是一枚死棋,死棋生下的小棋子,必然不会有太高的位份。
如果谢清若是个能用的,端王会慢慢给她晋位份,让谢清若彻底依赖而活。
若是无甚用处,从端王府抬出去的女子多她一个不多。
“阿砚,我明日回府,你可要一起?”
谢南笙自己不觉,她如今也慢慢依赖身边人。
傅知砚看向谢南笙,女子不是随意提及,眼中有期待。
“怕是不太方便。”
谢南笙回府办正事,他不好跟着掺和,恐谢家人不自在。
谢南笙听出傅知砚的意思,笑着摇头。
“不会,如今我们是一体。”
谢南笙这话说得自然,只是并没有深层的含义,他们是夫妇,夫妇本就一体。
“好。”
傅知砚弯唇,眸色微变。
秦枝还未退下,秦年急忙走进来。
“世子、少夫人,那日当值失踪的小太监有消息了。”
秦年一句话,打破屋中的一丝旖旎,谢南笙紧张开口。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