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听到孟听晚回府,先是震惊,随后很激动,带着婢女快步走出来。
“听晚,你怎么这时候回府了?”
孟听晚解下披风递给一旁的丫鬟。
“小娘,我有话同你说。”
周氏脸上的笑意淡下来,给了身边的嬷嬷一个眼神,牵着孟听晚进了屋。
“怎么了?”
孟听晚拉着周姨娘坐下,神情严肃。
“小娘,傅随安的手废了。”
周姨娘目露震惊,随即覆上心疼,傅随安的手废了,听晚母子以后怎么办?
“怎么回事?”
“小娘,你不用问怎么回事,你只需要记住,傅随安废了,他不会再得到重用,我跟着他不会有任何好的前程。”
周姨娘皱眉,她当然知道。
“小娘,傅随安母子怨我,既如此,我何必再同他们虚以逶迤。”
周氏心惊,她猜到了孟听晚的想法,其实自从上次她们二人听到傅随安的那番话,她心里也后悔了。
傅随安不是傅淮礡,她的听晚也不是李氏。
“小娘,你会支持我,对吗?”
周氏回过神,紧紧握着孟听晚的手,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支持她,还能支持谁?
“你想怎么做?”
“小娘,傅随安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李氏如今投鼠忌器,不是因为她重视我,而是因为我腹中的孩子,依着他们母子的作风,孩子生下那日,恐就是我殒命之时。”
周小娘眼睛睁大。
“傅随安前脚投到端王的门下,李氏后脚就找我麻烦,如果不是我提前让丫鬟去找老夫人,李氏不知道还要怎么磋磨我,既然他们母子摇摆不定,那我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周姨娘深深看着孟听晚,心里既心疼,又宽慰。
心疼女儿嫁了那么一个没有担当的夫婿,宽慰女儿不把感情放在第一位。
男子三妻四妾,世人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那女子为何要把心全部放在男子的身上,将喜怒哀乐跟男子捆绑在一起?
她不会围着孟承转,听晚同样不会为着傅随安要死要活。
“你要小娘怎么帮你?”
孟听晚握着周小娘的手,眼里闪着泪花,她就知道小娘不会斥责她。
眼看天黑,孟听晚才带着婢女回府,李氏愤怒瞪着孟听晚。
“随安受伤,你竟还有心思回娘家。”
孟听晚停下脚步,冷眼看着李氏,眼里无半点敬意。
“母亲,你不喜欢我,夫君也后悔了,我离远一点,不是为着母亲跟夫君考虑?”
李氏气得牙痒痒。
“你偷听我们讲话?”
“母亲,我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枕边人的心思。”
说着,孟听晚侧身进了院子,留下气头上的李氏。
“荷嬷嬷,你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话,仗着肚子的肉,不敬长辈,迟早让随安休了她。”
荷嬷嬷扶着李氏,看着孟听晚的背影,只觉得少夫人好似不在意了,这可不是好事。
“夫人,公子生病,少夫人的心情也不好。”
荷嬷嬷原是想提醒李氏,不要防备太过,更不要再同前几日一样,动不动就将少夫人支开,可李氏哪里听得进去。
“我呸,她心情不好?我可没见她有半点伤怀的模样,小贱人,竟然还敢同我摆谱,定是她那上不得台面的生母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李氏认定周氏跟孟听晚说了什么。
荷嬷嬷还想再说两句,可看到李氏的神情,默默将话都咽了回去。
“哦,孟听晚是看透了?”
秦枝摇头,她亦是不太明白。
“奴婢拿不准,不过孟听晚确实是满脸不耐烦,像是一点都不把李氏放在眼里。”
谢南笙将杯盏放下,红唇带着笑,笑着笑着不免觉得嘲讽。
不是孟听晚看透了,而是孟听晚对傅随安本就无多少情谊,傅随安薄情寡义,孟听晚同样不是深情之人。
一个废人,将来不可能得到重用,甚至都无法越过她的父亲,孟听晚不想伺候了,所以她不在意李氏,甚至不想理会傅随安。
上辈子,孟听晚死了,留下一封没有任何考究的信,傅随安怀恨于心,牢记十余载,吸干她的血,谢家的血肉滋养他茁壮,他回头将滋养他的人全部都送到地狱,美名其曰给他心尖上的女子报仇。
他稳坐高位,李氏风光无两,谢家大房满门葬身乱葬岗,可如今,他们成亲不过半载,渐渐相看两厌,那点情意甚至坚持不到一年。
简直可笑。
傅随安后悔,孟听晚同样后悔。
果然,傅随安只喜欢‘死’了的孟听晚,要不说他贱呢。
谢南笙回头看着秦枝,轻启樱唇。
“帮她一把。”
秦枝应声走出去,傅知砚在廊下,烛火将谢南笙的影子映照在窗户上。
傅知砚明明没有看到她的神情,可从窗户上的影子已经能猜出一二。
她在难过。
走廊挂着的灯笼随风浮动,投在地上的影子一点都不安分,扰着傅知砚的心。
手中的指环从左手换到右手,傅知砚可以肯定,谢南笙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她说不出口且压着她情绪的秘密。
不知过了多久,寒凉将他慢慢裹住,傅知砚垂下眼眸,伸手去滑动轮椅。
“怎么不进去?”
谢南笙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谢南笙将大氅披在傅知砚身后,动作温柔细腻。
“屋外寒凉,你该多披一件衣裳。”
傅知砚抬头,四目相对,傅知砚看不见谢南笙眼底的悲伤,她已经将情绪收敛好。
“不冷。”
傅知砚还未说完,谢南笙拉起他的手,轻轻摩挲手背。
“冷冰冰,怎会不冷。”
谢南笙说着,拉袖子盖住两只手,这般就能挡住寒风。
傅知砚心中微热,眸间有笑溢出,反客为主,紧握住谢南笙的手。
红晕飞上耳畔,手心慢慢有了温度。
“孟听晚如果要对付李氏,也算间接帮了我们。”
谢南笙温声开口。
“我会帮她,但是也不会让她如愿,你会觉得我心狠吗?”
“不会,我比你更狠,妇唱夫随,你夺人性命,我洗净血水。”
谢南笙侧头,傅知砚真诚而坦然,倏然,心中的沉闷消散了些许。
傅知砚比她所认为的,更了解她,她实在不该多虑。
“也是,夫妇一体,你既上了贼船,中途再想下去,可就难了。”
傅知砚轻笑,低声回答。
“我不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