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为民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方平老弟,对不起,对不起!”
“我…我真的没有骗你的意思啊!”
他双手无措地微微搓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
“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做主的。”
方平端着酒杯,并未立刻看他,只是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红酒。
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壁上挂出一道道痕迹,像某种危险的预兆。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并未抵达眼底深处。
“张厂长,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他的声音很轻,如同羽毛拂过,却让张为民的心脏骤然收紧。
“就是骗我的人。”
方平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平静无波,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的。”
他放下酒杯,修长的指尖在光滑冰冷的杯壁上轻轻滑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我方平这个人,一旦决定的事情,是必须要做到的。”
“就像红星轧钢厂转让这件事情。”
他的语气变得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钉子,砸进张为民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不管是谁,都是无法阻碍的。”
他微微前倾身体,那双深邃的眼睛牢牢锁住张为民。
“不知道你现在,明白了没有?”
张为民如同小鸡啄米般, frantically点头,颈椎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明白了,明白了!”
他的声音因为急促和恐惧而有些变调,带着一丝尖锐。
“方平老弟,你放心!”
“以后我再也不敢有别的念想了!”
“我一定,一定极力促成红星轧钢厂转让的事情!”
方平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笑容映在张为民眼中,却比之前的冷漠更加令人胆寒。
他站起身,踱步走到张为民身边,轻轻拍了拍他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的肩膀。
那力道并不重,却让张为民浑身剧烈地一颤,几乎要瘫软下去。
“我们可是老相识了。”
方平的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感叹,又像是在不动声色地提醒着什么。
“今天,我可是给你留了面子。”
他收回手,姿态优雅地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纤尘不染的袖口。
“要不然,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话音未落,包厢门被推开。
王黑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先是快速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形,目光在张为民惨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然后才看向方平。
他身上的那股凶悍煞气收敛了不少,但眼神依旧如同鹰隼般锐利。
“平哥,那几个港商已经全部都安排好了。”
方平笑了笑,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一切尽在掌握。
“这就好。”
他重新端起桌上的酒杯,猩红的酒液在灯光下流转。
“至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可别让这样的大客户,轻易流失了。”
王黑虎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配合着他脸上的横肉,显得有些狰狞。
“平哥,你就放心吧。”
“我一会儿就安排小弟跟着。”
“绝对不会让优质客户流失的。”
方平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王黑虎,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黑虎,现在可以给你的手下打电话了。”
他顿了顿,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全身僵直的张为民。
“张厂长家里,可以撤了。”
王黑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立刻重重地点头。
“明白。”
他没有多问一句,干脆利落地转身退出了包厢,顺手将厚重的门轻轻带上,大概是去外面打电话了。
张为民的脸色瞬间由惨白转为死灰,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后背的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这才真正明白,刚才方平那句轻描淡写的“给你留了面子”背后,隐藏着怎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
原来,在他踏进这个包厢之前,甚至可能更早,他的一家人就已经处在对方无声无息的监视之下了。
他原以为方平只是手段强硬,却没料到竟然毒辣至此,悄无声息间就扼住了他全家的咽喉。
今天,如果自己但凡流露出半分不配合,或者表态稍有迟疑…
那自己远在家中的妻儿,此刻会遭遇什么?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沿着脊椎疯狂上涌,直冲头顶,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四肢百骸都变得冰凉麻木。
方平看着他失魂落魄、冷汗淋漓的样子,又笑了笑,端起酒杯,语气温和得近乎诡异。
“张厂长,你不用那么紧张。”
他走回酒柜旁,给自己又添了少许红酒,动作从容不迫。
“我这个人,最讨厌用这种手段了。”
他轻轻摇晃着酒杯,凝视着杯中微微晃荡的暗红色液体,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都是逼不得已。”
他抬起眼帘,看向面无人色的张为民,眼神带着一丝虚假的安抚,却更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冰冷而致命。
“以后,你只要跟我好好合作。”
“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张为民哪里还敢有半分侥幸和迟疑,连连点头,幅度大得像是要把脑袋点下来。
“我保证好好合作!保证好好合作!”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颤抖。
方平满意地笑了笑,端起了酒杯,似乎准备结束这场令人窒息的谈话。
“明天,我要去省城一趟。”
他看着张为民,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像两把无形的刀子,刺入对方的心脏。
“我希望回来的时候,能听到我想听到的好消息。”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明确的威胁都更让人恐惧,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要不然……”
张为民的心脏被这未完的话语骤然攥紧,几乎停止跳动,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抢着开口,声音嘶哑。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