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薇猛地抬头，撞上肖浩灼热的目光。地牢的石壁上有水珠滑落，像极了母亲临终前的眼泪。她突然想起七哥书房里的鹿头，想起他说要保护自己一辈子的那个下午。原来有些承诺，早在枪声和毒品里碎成了齑粉。
“薇薇！”地牢外传来苏真的警告，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肖浩迅速将 U盘塞进苏薇口袋，从靴筒里抽出匕首：“你带苏真先走，我来拖延时间。”
“不！”苏薇抓住他的手，指甲掐进他的掌心，“一起走。求你。”
肖浩凝视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恐惧，也有从未见过的坚定。远处传来杨文志的怒吼，夹杂着猎犬的吠叫。他突然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听着，从密道出去，苏真会带你去码头。我去找康婉瑜，然后——”
“然后怎样？”苏薇抓住他的衣襟，“你以为还能活着离开边水？”
肖浩笑了，指尖抚过她耳畔的碎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在河里像只受惊的小鹿，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开。现在换我了——”他掏出贝壳风铃，放在她掌心，“等我回来。”
地牢的铁门被炸开的瞬间，肖浩一把将苏薇推进密道。她最后看见的，是他转身时扬起的嘴角，和眼中跳动的火光，像极了湄公河上燃烧的落日。
苏薇蜷缩在货轮的集装箱里，听着甲板上的脚步声。苏真握着枪守在门口，每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手表。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已是清晨七点。
“小姐，吃点东西吧。”苏真递来一块面包，“到了公海就安全了。”
苏薇摇头，盯着掌心的贝壳风铃。肖浩的体温似乎还留在上面，混合着硝烟和血腥气。她想起他塞进自己口袋的 U盘，伸手摸了摸，却触到一张纸条。展开时，字迹在晨光中清晰起来：磨山村西头废祠堂，康婉瑜可能在那。小心七哥的人。
“苏真，”她突然起身，“我们不能走。”
“小姐！”苏真按住她的肩膀，“老爷已经知道七少爷的事，现在整个边水都在搜捕你们！”
“那更不能走。”苏薇攥紧纸条，“康婉瑜还在磨山村，浩子一个人应付不来。而且……”她低头看着翡翠镯子，“我要亲自问七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真看着她决绝的眼神，终于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老鬼，准备快艇。”
磨山村的废祠堂笼罩在晨雾中，断壁残垣间散落着鸦片壳。肖浩踩着瓦砾进去，闻到一股腐臭混着廉价香水的味道。地上躺着几个昏迷的女孩，手脚被铁链锁住，其中一个抬起头，眼中闪过希望：“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康婉瑜在哪里？”肖浩蹲下身，用匕首割断铁链。女孩指了指祠堂后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肖浩冲进里屋，看见一个身影蜷缩在墙角，长发遮住了脸。
“康婉瑜？”他轻声呼唤，伸手去扶。女孩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血丝，却不是记忆中的面孔。身后突然传来笑声，肖浩转身，看见杨立勇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把左轮手枪。
“肖先生果然聪明，”他微笑着鼓掌，“可惜来晚了一步。康小姐昨天已经被送去缅北了。”
肖浩握紧匕首，目光扫过杨立勇身后的保镖。祠堂的窗户透进一丝晨光，在杨立勇脸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线。他想起苏薇说过，七哥小时候怕黑，睡觉总要开着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肖浩问，“你妹妹那么信任你。”
“信任？”杨立勇挑眉，“在边水，信任比翡翠还廉价。肖先生，你以为苏薇真的清白无辜？她名下的几家会所，哪一家没有我的人？”他突然逼近，枪口抵住肖浩的胸口，“不过看在你让薇薇开心过的份上，我会给你个痛快——”
“七哥！”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杨立勇的瞳孔骤然收缩。苏薇站在晨光里，身后跟着举枪的苏真，翡翠镯子在她腕间晃出碎光。
“薇薇，你怎么……”杨立勇的声音里有惊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我来问你要答案。”苏薇走进祠堂，脚下的瓦砾发出碎裂声，“为什么要碰人口生意？父亲给你的还不够多吗？”
杨立勇突然大笑，笑得弯下腰，眼泪都出来了：“父亲？他从来没把我当儿子看过！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会赚钱的工具，和那些翡翠原石没什么区别！”他猛地抬头，枪口转向天花板，“你知道吗？我十二岁那年，替他挡了三颗子弹，差点死在金三角。可他连一句‘疼吗’都没说，只说‘做得好’。”
苏薇感到一阵眩晕，眼前浮现出杨文志威严的脸。她想起自己十六岁生日时，父亲送了她一串珍珠项链，却连她的班级都叫错。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她轻声问，“用别人的痛苦来填补自己的空虚？”
杨立勇的枪口慢慢垂下，眼神变得柔和：“薇薇，跟我走吧。我们可以去瑞士，就像小时候说的那样。父亲的位子就让给那些傻子争去，我们……”
“七哥，”苏薇打断他，从口袋里掏出 U盘，“收手吧。现在去自首，或许还能……”
枪声骤响，苏薇感到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苏真的枪响几乎同时响起，杨立勇的肩膀炸开一朵血花。肖浩冲过去抱住苏薇，看见鲜血正从她指间涌出，浸透了白色连衣裙。
“薇薇！”杨立勇踉跄着扑过来，脸上满是惊恐，“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要拿枪……”
苏薇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突然笑了。她想起小时候，七哥用压岁钱给她买的糖人，想起他第一次带她骑马时的紧张模样。原来有些东西，早在岁月里碎成了渣，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认。
“七哥，”她轻声说，指尖抓住他的袖口，“你还记得吗？我们以前在湄公河边放过河灯，你说要做我的保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