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哄而散。
高远拉着李文化小声蛐蛐:“五天后,咱正式开机?”
李文化点头道:“这都三月底了,也该开机了,不然就错过了这大好的花红柳绿。但是,武指……”
高远边走边说道:“只能再让老厂长催催,来不来的起码给句痛快话,别老让我们傻等着。”
王瑶也跟了上来,听了两人的交谈后问道:“在国内找不到合适的武术指导吗?干嘛非邀请香港人?”
高远笑着解释道:“王妈您有所不知,武术指导这个行当,国内的发展确实不如香港繁荣,人家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就说我们打算邀请的这位吧,他叫袁和平。
说袁和平您或许不清楚是哪位,但他爹袁小田您指定耳熟。”
王瑶乐了,“你说那个怪老头儿啊,那我熟,他是咱bJ人啊,自幼学武,擅长北派武术,36还是37年来着?我记不清了,他应粤剧红伶薛觉先的邀请赴港,在粤剧中负责北派武打方面的指导。
你说的这个袁和平,是怪老头儿的儿子?”
高远点头说是。
王瑶笑道:“我明白了,家传的武学,加上亲传的武指设计技巧,难怪内地无法与之相比啊。对了,从明天开始我一下午都会待在这里,跟大家伙儿一起捋剧本。”
“那可太感谢您了,要不您屈尊在我们这部戏里挂个艺术指导的衔儿吧。”高远笑着邀请道。
“别蹬鼻子上脸啊,我能抽出空过来指导指导挺给你面子了,再提其他要求,你就过分了。”王瑶板着脸说道。
高远挽着王瑶的胳膊,笑嘻嘻说道:“好好好,我不给您添麻烦了还不成。”
王瑶屈指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一脸宠溺的笑容。
这让李文化禁不住感慨了一句:“都是当学生的,这学生和学生之间的差距咋这么大捏?”
高远和小老太太都乐得不行了。
李健群骑着高远的28大杠过来了,她停下后单腿撑着地,笑容满面道:“王教授,我送您回学校吧。”
她个子不矮的,官方数据是167厘米,本人还要略高一些,68、69的样子。
王瑶见她这副洒脱样,立马一乐,点头道:“行,今天我就坐坐群丫头的车。”
说着,她坐了上去。
李健群说道:“您坐稳了,搂住我的腰,咱们出发。”
王瑶环住她的腰,说道:“出发!”
有一说一,高远太羡慕老太太了,好姐姐的杨柳细腰自个儿都没摸过,老太太先上手了。
下次让姐姐带自己一回。
两人目送王瑶离开,转身进了主楼。
碰巧汪阳和孙文今二位领导从楼上走下来。
汪阳爽朗的大嗓门儿响了起来,“我和老孙正打算去找你俩呢,告诉你俩一个好消息,傅奇同志给回话了,袁和平和袁祥仁同意来京支援剧组。
哥儿俩明天就起程,先奔广州,再飞明珠,最后落地京城。
到了也得后天了。
他们谨慎,会在广州住一宿。”
高远乐了,“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孙文今脸上的皱纹都荡开了,笑道:“就这德行呗,自认为掩人耳目,其实就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高远一条大拇哥,道:“您老看得透彻,港英政府或是自由总会若真想掌握他们的动向,也就是多打几个电话的事情。”
“臭小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他们还渗透不了那么深。”孙文今抓住高远的手腕眨眨眼。
高远秒懂,“瞧我这张嘴呀,一高兴就没了把门儿的,怪我怪我,您老息怒。”
见他懂了,老头子贼开心,道:“孺子可教也。”
搞定了袁家兄弟,高远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要不是武斌实在不符合他的要求,他也不会死磕袁和平。
袁和平最大的优点是,他适配性极高,也懂人情世故,导演怎么要求他就怎么设计,绝不会跟导演拧着来。
他后来跟内地合作过很多次,剧版的《太极宗师》,就是以他为武指,张鑫炎为导演拍摄制作出来的。
另外还有《水浒传》《功夫小子闯情关》等等。
琢磨到这儿,高远乐了,等电影逐渐散去辉煌,《太极宗师》就能改编成电视剧了。
这叫一鱼两吃。
如此又过了两天,高远心心念念的袁家兄弟鬼鬼祟祟出现在首都国际机场。
北影厂安排得很周到,派出制作人王彬带着车过来接人。
王彬看着眼前的二位,干巴瘦,长得一个比一个奇葩,两对眼珠子一对赛一对大。
当下也顾不得多说什么,各自简单介绍了一下,王彬把哥儿俩,还有长城公司陪同北上的一位工作人员一起请上了车。
车子疾驰在宽阔的马路上。
哥儿俩好奇得不要不要的,透过车窗东瞅瞅西瞧瞧,不时小声嘀咕两句。
副驾驶上的王彬听两人说着“这就是社会主义国家啊”“马路上车不多,但道路真宽阔”“没有几栋楼,首都也不繁华嘛”之类的话,笑着问道:“二位导演是第一次回京城来吧?”
袁和平点点头,谨慎地说道:“是的,王领导。”
他来之前是做了功课的,特地请教了傅奇,知道北影厂是正厅级单位,厂长汪阳的级别搁港岛,跟廉政公署的专员、警察署的署长齐平。
他问傅奇:“我到了后见到不认识的人,该称呼对方啊?比如说人家主动跟我打招呼。”
傅奇也挺哏儿,故意板着脸逗他道:“你见了穿四个兜的人主动跟你打招呼,一律称对方为领导就是了。”
袁和平像是找到了一把能打开任何锁的万能钥匙,喜不自胜起来。
王彬也很乐呵,这个港岛同胞还挺懂规矩,知道称呼自己为“领导”。
他确实是个小领导,正科级干部。
要不然也轮不上他来当制作人。
王彬跟他闲聊起来:“袁导演太见外了,您喊我老王就成。我常听厂里的前辈们提起来,令尊袁小田先生武德艺德双馨,是个让后辈们敬仰的艺术大家。”
“哎呀,王领导您这可过奖了,家父只是……小有成就罢了,当不起您这么大的赞誉。”袁和平眉眼开花,渐渐也放开了。
“袁先生是37年去的香港吧?”
“对,我老爸是37年赴港的,到了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一直引以为憾。我们兄弟几个都是在香港出生的。”
“那,冒昧问一句,您家在京城还有老宅吗?有的话,可以去看看的。”
袁和平和袁祥仁对视一眼,颇为心动,又叹息一声,前者道:“老爸没提起过啊,他只对我们说,当年穷,世道乱,是为了一口吃的进的京剧班。
从来没跟我们兄弟提起过老宅子的事情来。”
袁祥仁附和道:“没错儿。”
王彬了然地点点头,“是啊,那时候世道不太平。不过现在好了,祖国已经开始实行改革开放制度,你们可以多走走,多看看。”
兄弟俩陪着笑,却不表态。
王彬也理解他俩此刻的心态,被逼北上已经很无奈了,再抛头露面的,万一被哪家报纸刊登出来,传到香港去,那不完犊子了么。
要去自由总会做说明,写检讨书的。
这二位来之前就商量过了,只要进了北影厂,一头扎里面就不出门了,啥时候拍完啥时候直奔机场回港。
二人其实极富职业精神,虽说打心里不想来,但来都来了,那就会撸起袖子加油干。
普及一个冷知识,中国四大名言:来都来了、大过年的、还是孩子、都不容易。
见有点冷场,王彬继续说道:“对了,跟二位知会一声,厂里给二位导演安排的是专门接待港澳同胞的饭店,晚上在那里居住,白天去厂里工作,二位没问题吧?”
一听这话,袁和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急切地说道:“有问题有问题,不用另外安排住处了,太麻烦。我听傅奇先生说,贵厂有招待所的是吧?”
王彬点头道:“是有一家招待所,但条件……”
袁和平打断了他,道:“条件如何我们都oK,我们兄弟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旅游观光的,住招待所好,住招待所方便工作。”
袁祥仁也说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王领导,我听说剧组的演员们都住在招待所是吧?”
见王彬点头,袁祥仁又说道:“那我们兄弟两个更得住招待所了,方便跟同事们随时沟通。”
二位这番高姿态、不见外,都把王彬整不会了,他心说,香港同胞对待工作都如此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吗?
这哪是两位导演啊,这简直就是两头老黄牛。
王彬含糊了一句,“这个,我做不了主啊,等回到厂里后我向厂长汇报后再决定,好吧。”
袁家兄弟俩又忧心忡忡起来。
说话间,车子开进了厂。
停稳后,四人下了车。
王彬陪同三人进了主楼,敲开了汪阳办公室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