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对!”
胡瑶猛地站起身,崭新的白大褂带倒了手边的玻璃量杯。
清脆的碰撞声让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伸手扶正量杯。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声音刻意放柔了几分。
“王教授,阮同志,我是担心……核心配比这么重要的环节,交给沈茵茵这个大一新生,会不会……毕竟这关系到整个项目的成败。”
实验室骤然安静,只听见老式挂钟的滴答声。
韩峥正要开口,阮泠却先一步轻叩实验台。
“昨天的展示会上,沈同学对药物特性的分析……比某些高年级学生还要专业。我觉得核心配比交给她没有问题,而且就算错了也没事。科研本身就是不断试错的过程,不犯错怎么进步?”
胡瑶还要争辩,韩峥却早她一步开口。
“我可以负责复检,每道工序都会严格把关。”
王教授推了推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沈茵茵身上。
“沈同学,你怎么想?”
“我愿意试试。”
沈茵茵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一怔。
上辈子她好歹做了那么多年的医生,大学时期也参与过新药研发,核心数据配比也负责过很多次,她对自己有信心。
老教授看着她沉静的眼神,突然笑了。
“好!年轻人就要有这股闯劲。我像你这么大时,还在用搪瓷缸子摇匀试剂呢!现在是好时候,有好的机会,就该把握!”
胡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新涂的鲜红色指甲油,在实验记录本上刮出几道红痕。
“那就这么定了。”
王教授直接拍板定下了这件事。
胡瑶纵使心中再气愤、不甘,也没有半点办法。
事情交代完了,正式的研发实验要下周才开始,实验室里的同学渐渐散了。
实验室外走廊上,韩峥突然转身拦住阮泠。
老式日光灯在他镜片上投下冷白的光,衬得他面色愈发肃冷。
“为什么指定茵茵负责核心配比?”
阮泠正整理着文件袋,闻言轻笑:“韩峥,你这么问,是……不相信沈同学的能力?觉得她不能胜任吗?”
韩峥表情骤然一僵,镜片后的眸光暗了暗,“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你相信她……那还有什么可质疑的?我也很欣赏沈同学的表现,这批新配方里有些特殊成分,正需要像她这样观察入微的人来把关。”
“我知道了,”韩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不该质疑你的决定,抱歉。”
阮泠忽然轻笑出声,“我们认识几年了,你还是第一次向我道歉。为了表示诚意……下周的原料验收,你亲自来?”
韩峥没有立即回答。
“好。”最终他点头,却在转身时突然补充,“不过我会和王教授一起。”
阮泠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随你。”
说完,她也准备走。
此时,胡瑶踩着锃亮的小皮鞋快步追了上来。
“阮同志,你走得好快呀!”她故作亲昵地挽上阮泠的手臂。
阮泠脚步未停,不着痕迹地轻轻拂开胡瑶的手,“胡同学有事吗?”
“就是……”胡瑶压低声音,“您最近没来,可能不知道,学校里都在传韩学长对沈茵茵……他一直很关照沈茵茵的!”
阮泠突然驻足。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在她精致的侧脸投下斑斓光影。
“胡同学,你到底想说什么?”
胡瑶被骤然变冷的目光刺得一颤,随即又强撑着笑道:“我就是替你觉得不值。”
学校里谁不知道眼前这位省医药公司的代表,也是阮家中医馆的继承人,喜欢他们的学生会主席。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阮泠看着胡瑶,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胡同学,你有时间,还是多专注学业,专注这次的新药研发吧。你知道的,我们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让你进入研发小组。可如果,你做不好的话,到时候……”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我只是……”
胡瑶结结巴巴地后退半步。
阮泠看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而站在原地的胡瑶,盯着她的背影,却满脸的懊恼和不甘。
……
放学之后,沈茵茵就径直回了干休所。
老槐树下几个退休干部正在下象棋,边上还有嘻嘻哈哈的孩子,看上去很是温馨。
站岗的卫兵就拦住了她。
“沈同志,有你的信!”
“谢谢。”
沈茵茵接过信,看到泛黄的信封上那工整的字迹。
“沈姐姐收”,还特意画了朵小花。
指尖轻轻抚过这些字,比上次看霍芳写作业时,字迹工整多了。
回到家,沈茵茵坐在书桌前,将信封慢慢拆开。
“沈姐姐,这次算术和语文我又考了一百分!老师奖励了我两支带香味的铅笔,还有很漂亮的橡皮,我很喜欢。
陈奶奶的咳嗽好多啦,你们走了之后,她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我都吃胖啦……
沈姐姐,我和陈奶奶都想你和哥哥了,你什么时候放假啊?放假就能回来看我们吗?
省城好不好玩,比小镇……”
信纸上的字迹渐渐氤氲成模糊的墨团,沈茵茵抬手轻触眼角,指尖沾上温热的湿意。
“芳芳……干妈……”
她仿佛看见霍芳写信时的样子,干妈肯定在旁边纳着鞋底,时不时提醒“芳芳,字写端正些”。
思念如潮水漫上心头,喉间泛起微微的酸涩。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沈茵茵又想到了霍枭。
真是奇怪!
从前他去部队集训,十天半个月不见都是常事,她总能安心地忙自己的事。
可这次……才分别几日,沈茵茵却时时刻刻总能想起霍枭,想他出任务顺不顺利、安不安全……
她从未这样牵肠挂肚过,明明知道他有多优秀,却还是忍不住会担心。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境线上,霍枭趴在泥泞的草丛中,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在望远镜镜片上。
三十米外的界碑旁,三个穿着仿制军装的黑影正粗暴地推搡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那正是他们这次要秘密接应的核物理专家周教授。
“队长,不对劲。”通讯员小李压低声音,“他们的穿戴和装备,和我们之前得到的情报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