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休息的时候,乍然响起的广播声,打破了宁静。
沈茵茵捧着搪瓷缸子喝水的手微微一顿。
刺耳的电流声后,教导主任刻板的嗓音随之响起。
“现将医学院胡瑶同学的违纪处理决定通报如下,实验时严重操作不当导致韩峥同学受伤,勒令退出新药研发小组,并记大过处分一次……”
教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几个和胡瑶要好的同学都是满脸的震惊。
“怎么会……不是说就是口头警告了一下,这事就算翻篇了吗?”
“不知道啊,阿瑶今天也没来。”
沈茵茵听着她们的话,目光落在胡瑶空荡荡的课桌上,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勾。
“是阮泠。”
她突然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课本边缘。
阮泠身为省医药公司的代表,家里又是中医世家,开了很多的中医馆,家世这方面并不比胡瑶差。
否则之前胡瑶也不会一直对阮泠客客气气的,这次受伤的是韩峥,阮泠怎么可能满意之前那样的处理结果。
“胡瑶,看来你爸的身份,也不是万能的!”
沈茵茵冷嗤一声,低下头,继续看摊开的实验报告。
与此同时,胡瑶家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
听筒里父亲的怒吼震得她耳膜生疼。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连军区都知道这事了!”
她死死攥着电话线,指甲陷进掌心,掐得很深很深。
窗外寒风呼啸,刮得玻璃嗡嗡作响,胡瑶“啪”的一声扔下了电话,气得整个人都要炸了!
“沈茵茵,都怪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虽然她知道这件事一定是阮泠做的,但心里更恨的,却还是沈茵茵。
深冬的暮色来得格外早,五点刚过,铅灰色的云层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茵茵今天从学校出来有点晚了,她裹紧身上的军大衣,踩着结冰的路面,快步往军区干休所走去。
路灯刚亮起,昏黄的光晕在雪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街边的店铺也已经亮起暖橘色的灯,空气中飘着烤红薯的甜香,倒是勾得她肚子都饿了。
不由加快了脚步,转过第三个路口时,两个穿着军绿色棉大衣的男人从巷子里晃出来。
他们歪戴着帽子,刻意将帽檐压得极低,嘴里叼着的香烟明明灭了,却还继续叼着,装模作样。
沈茵茵脚步微顿,直觉不对劲,正要加快步伐,其中一个络腮胡突然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小妹,借个火?”
那人边说边看着沈茵茵,那种眼神,让她脊背有些发凉。
沈茵茵攥紧帆布包的带子,余光瞥见巷子口又钻出两个人影。
这些人就好像是刻意在这里等她的!
寒风卷着雪粒子灌进领口,后背瞬间渗出不少冷汗。
“小妹,跟你说话,没听到吗?”
前面的人慢慢走过来,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响起。
仔细看,前面两人的大衣里,若隐若现的金属反光,分明是藏着家伙。
“我不抽烟。”
沈茵茵强装镇定,声音却比平时高了几分。
络腮胡嗤笑一声,大步走过来,伸手要抓她手腕。
“不抽烟也没事,陪哥几个……”
话音未落,沈茵茵突然抬脚,军靴狠狠踩在对方脚背上。
趁着他痛呼弯腰的瞬间,她甩开包砸向另一个人,转身就跑。
“妈的,抓住她!”
巷子里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和咒骂声。
沈茵茵跑得很快,寒风倒灌进来,肺叶被冷空气刺得生疼。
她根本不敢停下来,可前面一跑,却拐进了一条死胡同。
心跳几乎要撞破胸腔,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络腮胡举着弹簧刀狞笑。
“跑啊!怎么不跑了!”
寒光凛凛的弹簧刀步步逼近,刀刃划破空气的嘶鸣混着粗重喘息,在死寂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沈茵茵后背紧贴着结满冰棱的砖墙,军大衣被墙灰蹭得斑斑驳驳,睫毛上的霜花簌簌掉落。
“呵,小妹,你乖乖跟我们走,哥哥保证不伤到你,怎么样?”
沈茵茵的指尖摸到了身上藏着的针灸包,打算对方一过来,她就动手。
反正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就在络腮胡子手里的刀眼看着到了沈茵茵面前时,远处突然传来军车轰鸣。
那声音由远及近,碾过积雪的路面发出沉闷的“隆隆”声。
沈茵茵眼睛瞬间亮起,扯开嗓子大喊。
“救命!这里有人耍流氓!”
这个年代流氓罪可比抢劫罪罪名大多了,抓到了可是要枪毙的!
四个地痞脸色骤变,互相对视一眼,刀还攥在手里就转身狂奔,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回响。
沈茵茵扶着墙大口喘气,膝盖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她看着那些身影消失在纷飞的雪幕中,后知后觉地摸到后背黏腻一片。
冷汗早已浸透了身上的衣服,在寒风中冻得她直打哆嗦。
军车在巷口稳稳停下,车门打开的瞬间,阮泠踩着黑色短靴跳下车。
“沈同志,没受伤吧?”
她快步上前,目光扫过沈茵茵凌乱的头发和身上的墙灰,语气难得带了几分急切。
沈茵茵愣了愣,喉咙发紧。
“阮……阮同志,怎么是你?”
“我猜到胡瑶得了那么大的处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阮泠掏出手帕,轻轻擦去沈茵茵脸颊的灰渍。
“胡瑶这段时间也没少在我面前明里暗里说你的坏话,说你和韩峥的事情……呵,她那点伎俩,我都懒得拆穿她。
这两天天我让人盯着她,果然发现她和社会上的人来往……”
沈茵茵听到她的话,满脸的庆幸。
“谢谢你,这次要不是你……”
“不用谢我。”
阮泠打断她的话,“我也是为了自己……还有韩峥。他要是知道你出事,怕是要不顾一切地出院,说不定还会怪我没把事情处理好,才连累了你!”
她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又很快恢复了冷静的模样。
“快上车吧,我送你回干休所。”
军车重新发动,碾过积雪的路面。
沈茵茵望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雪片,心中的忧虑却没有因为此刻已经安全而平息,反而越演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