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何故去而复返?”
李远山没有抬头,实在是懒得看陆垢那张臭脸。
陆垢慢慢走来,故意坐得比李远山高一些,笑道:“名剑藏锋久,今鸣天下知。”
李远山用剑气压下嘴里那口血,捏着鼻子说道:“师叔是读书人,弯弯绕绕可真酸。”
陆垢笑而不语,叔侄二人一同望向那座小天地。
张阅川。
本命飞剑破损,再无余力能抵挡山河剑。
他从没见过有元婴以下的修士能在“酩酊”的剑气中站着不倒的。
要么是故意压低境界,要么就是真的能喝酒。
心中想着这孩子未免太过意气用事,为了一个认识不久便死了的家伙,哪怕那家伙是自己的儿子,张阅川也想不通徐舟为何不惜拿出山河剑,也要为张后山讨个所谓的公道。
就是因为自己的一句废物?
不过是说惯了的话而已。
可张阅川相信徐舟能得到山河剑绝非偶然或者运气,而是有幕后人的谋划,齐鸣、泉台,都是有可能。
拦下荀常和徐舟,张阅川有些后悔。徐先死后,风火山林被荀柩保下了极小一部分,剩下的都被沉舟崖陆垢剿灭。
而当今太子对陆垢并非君臣关系,用张阅川的话说就是陆垢才是真正的主子。
皇帝病重,太子又被沉舟崖掌控,说他陆垢如今才是大宁天子一点不为过。
荀常带着一个金丹剑修回京是什么结果,张阅川心中早已笃定。
真龙如何?在沉舟崖绝对的实力面前不过是蚍蜉撼树,再加之京城那些有心之人的利用,张阅川看来,荀常离京就藩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张阅川失算的是,荀常身边这个金丹剑修当真不简单。
荀常回京,身后必有山上大势力的支持,如今自己的所作所为引出了山河剑,该如何是好?
随着小天地中的酒气渐渐散去,徐舟恢复了些神志可整个人还是被山河剑牵引着。
张阅川喃喃道:“当年没能救下徐将军,如今又毁了将军留下的谋划。我张阅川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间!”
面对山河剑,张阅川多的是无奈和自责。
正待山河剑飞掠而起,又是一剑地动山摇,小天地的屏障被山河剑散发的千外道剑气反复撕扯,终究到了极限。
早早停在天边的那一缕雪白剑气忽然闪动,纵剑一掠而下,张阅川细细看去,像是个白衣女子,手持一把修长仙剑。
“定。”
白衣女子一掠而下,脚尖轻点,一股温纯剑气使得小天地中的二人如沐春风。
女子剑气迅速填补了小天地里几个比较大的裂口,张阅川深深出了口气。
“前辈,天地下的事情难不成前辈做不到,不敢做,也不教别人做?”
张阅川看着这位白衣女子并无恶意,此时哪还有什么脾气。可刚要开口道谢,白衣女子厉声打断道:“都是废话。”
随着一股春风摇曳,徐舟也渐渐散去酒气,恢复了神志。
徐舟看着手中这把由剑气编制而成,若隐若现的飞剑有些恍惚,脸上并无愤怒神色。
白衣女子三步并作一步,闪身到徐舟身边,上下打量了片刻后,一巴掌打向徐舟握剑之手。
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实际上女子用了不小的力气。
“你想干啥?”
女子剑仙脸上罕见出现了咬牙切齿的表情,在徐舟看来倒是有些好看。
徐舟愣道:“沈姑娘?”
“你只会捅娄子,惹乱子是不是?”沈别雨皱起眉头,让自己看上去更生气一些。
徐舟没解释什么。
沈别雨也没有接着责怪,而是丢给徐舟一个小册子,徐舟接过手,册子上面还有些春风萦绕。
沈别雨道:“齐大哥重编了册子,上面应该有不少你想看到的。”
两人就这么把张阅川晾到一旁,徐舟翻开册子,第一页赫然画着一人的画像和名字,沈别雨微微侧身,一同看着。
符剑鸣!
泉台...
接下来的几页,都是诸如陆垢之流的沉舟崖弟子,之前一些小偷小摸,罪名不大的修士画像反倒从小册子中删去了。
不等徐舟发问,沈别雨便学着齐鸣的口气坦然道:“天下有罪之人,不论境界到低,道法深浅,皆编撰在册。凡埋云山弟子及天下心有正气之人皆有讨伐问剑之责。山巅之上有埋云。”
“齐大哥这是彻底跟沉舟崖撕破脸了?”
沈别雨道:“你不一直都这么干的?”
徐舟欣慰点头,小心将册子收进怀中。“多谢沈姑娘。”
沈别雨已经走到小天的边缘,撂下一句话:“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在刑部等你。切记山河剑不可轻出,除非有性命之危。”
徐舟点点头,记下了。转眼间沈别雨已经消失不见,有些懵的张阅川也没说什么,挥手撤下了小天地,回到了一众官员之中。
除了徐舟的身形有些晃悠之外,小天地之外好似无事发生。城头上的两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太子道:“三弟舟车劳顿,早些回府歇息吧。”
荀常拿着封王的圣旨照常入城,一路上再无任何阻拦。
齐王府。
是在皇城外不远处一处新修府邸,占地之大近乎赶上了当年的徐符。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可见匠心独具,大宁并没有因为齐王即将就藩而有半点敷衍。
早早安排好的亲卫家丁分别站立在王府大门两侧恭迎师徒二人。
“先生请。”荀常眉眼含笑,像是在跟先生炫耀弟子如今出息了。
皮笑肉不笑,多是苦笑罢了。
徐舟如释重负,故意恭维道:“齐王请。”
荀常如遭雷击,瞬间收起笑脸,霜打的茄子一般同亲卫家丁一一打过招呼,默默入府。
收拾了一会,荀常便换上一身干净服饰,端坐在大堂主位上有些呆滞地看向斜靠在门口的先生。徐舟一身杀气不停溢出,让本该在此当值的两个亲卫不敢上前。
荀常手心攥着两枚翻箱倒柜找出的仙家刀玉钱,他知道护送自己回京的约定已经完成,这钱给了,先生还是不是先生?
弟子又该怎样留下先生?哪怕能多待几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