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彩凤怎么会带个男人来?
还是这么个……土里土气的家伙?
钱泽明心头掠过一丝不快。
钱怀庆也愣了一下,他预想中只有叶彩凤二人,没想到会多出个陌生面孔。
他目光在陈诚那身洗得干净却略显陈旧的中山装上打了个转,随即了然,用眼神示意侄子稍安勿躁,同时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宽慰。
“没事,泽明,别大惊小怪。估计是回春堂的伙计,跟着叶彩凤来跑腿打杂的。”
钱泽明顺着叔叔的目光再次打量陈诚,布鞋、旧衣,再加上那份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平静,越看越觉得叔叔说得有理。
哼,一个乡下地方的药铺,带个跟班也正常。
他心底的轻蔑油然而生,先前那点因为叶彩凤带来男伴的不快,也暂时被优越感压了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挂上那副自认温文尔雅的笑容,目光却只落在叶彩凤身上,对于旁边的陈诚,仿佛视若无睹。
他微微抬高下巴,话语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傲慢意味。
“叶彩凤,今日我们叔侄宴请,主要是想与你商谈回春堂与西医结合,共同发展的大计。这涉及到不少商业机密,甚至是祖传秘方……”
他顿了顿,用眼角瞥了一眼陈诚,意有所指:“这位……呃……替你拎包跑腿的小兄弟,我看就在门外候着吧?雅间里地方不大,谈的又是要紧事,闲杂人等,不太方便。”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叶彩凤秀眉紧蹙,正待开口。
阎愁春也是一脸愕然,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下马威。
陈诚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目光平静地迎上钱泽明那带着审视和轻蔑的眼神,话语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他往前微踏半步,不高不矮的身材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挺拔。
“你口中那个‘拎包跑腿’、‘闲杂人等’的小兄弟,指的是我吗?”
钱泽明嘴角咧开,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用下巴点了点陈诚。
“呵,这里除了你,还有谁配得上这称呼?难不成是我自己?还是钱镇长?”
他眼中的优越感几乎要溢出来,与陈诚多说一句话都是抬举他。
一个乡巴佬,也敢在他面前质问?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叶彩凤气得俏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平日里的冷静自持荡然无存。
她猛地上前一步,几乎是下意识地挡在了陈诚身前,凤目圆睁,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
“钱先生!请你放尊重些!陈诚不是什么跑腿的!他是我特意请来的贵客!也是我们今天能否合作,需要咨询的关键人物!”
这番话掷地有声,让钱怀庆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惊愕地看向陈诚,又看看维护之意明显的叶彩凤,心中暗叫不好。
钱泽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只剩下难堪和不敢置信。
关键人物?!
就凭他,一个穿着寒酸的土包子?!
叶彩凤竟然为了这么个家伙,当众给他难堪?!
一股混合着嫉妒、屈辱和愤怒的火焰在他心底疯狂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场面一度陷入死寂般的尴尬。
“咳咳!”
还是钱怀庆反应快,连忙站起身来打圆场,脸上重新堆起笑容,虽然有些勉强,“哎呀呀!误会!天大的误会!快请坐!快请坐!叶彩凤,陈诚同志,阎老哥,都快请坐!”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拉开椅子,热情地招呼三人落座,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泽明他刚从国外回来,对国内的情况还不太了解,说话直了点,冲撞了贵客,我替他给二位赔个不是!”
叶彩凤余怒未消,但看了看钱镇长的面子,又瞥了眼气定神闲的陈诚,终究还是按捺住火气,冷着脸在陈诚旁边的位置坐下。
钱泽明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他知道,今天主要的目的是回春堂的药方,还有眼前这个冷美人,不能因小失大。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挤出风度翩翩的样子,目光再次投向叶彩凤,刻意忽略了陈诚。
“实在抱歉,叶彩凤,还有这位…陈诚同志。”
他顿了一下,才把称呼说完整,话语生硬地补充道。
“在下钱泽明,刚从法兰西学医归国,才疏学浅,初次见面,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
话音未落,他故作潇洒地从熨帖的西装内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深蓝色丝绒盒子,“啪嗒”一声打开。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铂金项链,链坠是一颗晶莹剔透、切割精美的钻石,在聚仙楼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这条项链,是我从巴黎带回来的,不成敬意。”
钱泽明将盒子推到叶彩凤面前,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话语间也恢复了几分傲慢。
“算是我为刚才的唐突和冒犯,向叶彩凤赔罪。我觉得,它的光芒,很配叶彩凤你的气质。”
不得不说,这一手确实有些效果。
刚才的怒气被这突如其来的贵重礼物冲淡了几分,但叶彩凤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钻石项链,便摇了摇头,话语依旧疏离却坚定。
“钱先生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道歉我心领了,但这礼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回春堂虽是镇上翘楚,但这条项链的价值,显然超出了普通礼物的范畴,她不会轻易接受。
“诶?叶彩凤不必客气!”
钱泽明似乎没料到她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这可是卡地亚的新款,他排了很久队才买到的,叶彩凤竟然不要?
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加重了语气。
“一点心意而已,谈不上贵重。这条‘永恒之心’,在巴黎也是很受欢迎的款式,我觉得它……”
“真的不必了。”
叶彩凤再次摆手,态度坚决,话语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心意我领了,项链请收回吧。”
钱泽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耐心似乎已经告罄。
他缓缓收回盒子,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言语间带着几分冷意和探究的意味。
“哦?叶彩凤如此坚决地拒绝,莫非……是已经有心仪的项链了?还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