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彩凤被他咄咄逼人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窒,下意识地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目光不自觉地瞥向身旁始终沉默不语,却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定感的陈诚。
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抬起下巴,语气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赌气:“是!钱先生猜对了!我已经有项链了,陈诚同志前些日子刚送了我一条,我很喜欢。”
叶彩凤找到借口,想让钱泽明不再纠缠她。
“哦?他?”钱泽明嗤笑一声,目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扫视着陈诚,从头到脚,充满了轻蔑和嘲讽。
“就凭他?一个连身像样衣服都穿不起的乡巴佬,他能送你什么?一串河边的鹅卵石?还是一根草绳编的链子?”
他的目光锐利地落在叶彩凤光洁细嫩的颈项上,那里空空如也。
“既然陈诚同志送了如此‘贵重’的项链,叶彩凤为何不戴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呢?”
他慢条斯理地追问。
“莫不是……陈诚同志送的礼物实在太过‘珍贵’,太过‘拿不出手’,叶彩凤你……也不屑于佩戴?”
这话刻薄至极,简直是极大的羞辱!
叶彩凤气得浑身发抖,俏脸涨得通红,胸脯急促起伏,几乎要拍案而起!
她正要开口反驳,将对方的无礼顶回去,哪怕会彻底撕破脸皮,也要维护陈诚的名声!
然而,就在她即将爆发的瞬间,手腕忽然一紧。
一只温暖且异常有力的大手,轻轻地按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
那只按在她手腕上的大手,温热而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叶彩凤心头一跳,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像是被瞬间浇熄,她猛地转头,望向身旁的陈诚。
灯光下,陈诚的侧脸线条分明,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钱泽明的刻薄言语对他没有任何作用。
陈……陈诚生气了?
是因为她刚才自作主张说他送了项链?
叶彩凤心中一紧,涌起一股歉疚,声音不自觉地放低,带着一丝小心翼翼:“陈诚,对不起,我……”
“呵,”钱泽明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嗤笑,打断了叶彩凤的话。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笔挺的西装领口,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扫过陈诚,又落在叶彩凤带着歉意的脸上,言语轻佻。
“叶彩凤,你这是做什么?跟这种人,有什么好道歉的?他配吗?”
一个乡巴佬,也值得她叶彩凤低声下气?
真是自降身价!
钱泽明心底的鄙夷更深了。
陈诚却仿佛没听到钱泽明的嘲讽,只是松开了按住叶彩凤的手,目光淡淡地迎上钱泽明:“钱先生说得对,道歉就不必了。”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叶彩凤,那眼神平静,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认真:“不过,项链,我确实是准备了一条,打算送给叶彩凤。”
此言一出,雅间里的空气再次凝滞。
叶彩凤猛地睁大了眼睛,心跳漏了一拍,不敢置信地看着陈诚。
他……他真的准备了?
不是他刚才情急之下胡诌的?
旁边的阎愁春也是一脸错愕,张大了嘴巴,看看陈诚,又看看叶彩凤,完全摸不着头脑。
钱怀庆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疑惑地打量着陈诚。
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真有准备,看他这身打扮……不像能买得起什么项链的人。
“噗嗤——”钱泽明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身体微微前倾,用手指点了点桌面,言语间充满了戏谑的意味。
“哦?是吗?陈诚同志真是大手笔啊!让我猜猜,是从供销社买的最新款塑料项链?还是用铝线自己搓的?颜色一定很鲜艳吧?啧啧,这份‘心意’,可真是……别致啊!”
他刻意加重了“心意”和“别致”两个词的读音,眼中的轻蔑几乎要化为实质。
叶彩凤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他怎么可能真的准备项链?就算有,恐怕也……他这是为了给我解围,才故意这么说的吧?不能让他更难堪!
她急忙摆手:“陈诚,不用……”
话未说完,她的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陈诚不慌不忙地从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内袋里,摸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什么粗糙的纸包,也不是廉价的塑料袋。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雅致的深色木盒,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盒面上似乎还雕刻着细密的花纹,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盒子……一看就不是凡品!
叶彩凤感觉自己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与激动如同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旗袍的衣角,指尖微微颤抖。
钱泽明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死死地盯着陈诚手中的木盒,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这盒子……看起来倒像那么回事?
装腔作势!里面肯定是破烂!
他冷哼一声,激将道。
“哟?还真有盒子?行啊,陈诚同志,有本事你打开让大家开开眼啊!让我们看看,是什么样的‘宝贝’,能让你这么郑重其事地用木头盒子装着!”
叶彩凤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住那个木盒,心底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管里面是什么,哪怕真是一串不值钱的珠子,只要陈诚送的,她都喜欢!
她都会告诉所有人,这是她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然而,陈诚却轻轻摩挲着木盒,并没有立刻打开的意思。
他抬眼看向钱泽明,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就在这里打开?我怕……某些人看了,会嫉妒得吃不下饭啊。”
“你!”钱泽明勃然大怒,脸上青白变换。
他岂能听不出陈诚话里的讥讽?
这分明是在嘲笑他刚才送项链被拒,嘲笑他小肚鸡肠!
“哼!少在这里故弄玄虚!”
钱泽明猛地一拍桌子,引得杯盘一阵轻响,他指着陈诚,厉声喝道。
“我看你是不敢打开吧?怕里面的东西太寒酸,丢人现眼!你要是真有胆子,就打开!别像个缩头乌龟一样!”
叶彩凤见状,再也忍不住,挺身而出,清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钱先生!陈诚送什么我都喜欢!用不着你在这里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