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立国后,曾派能臣经略河谷走廊。
这里最繁盛时多达四十万人。
后来鞑子袭扰,人口是一减再减。
此番遇到大旱,朝廷不赈灾,河西军也是熟视无睹。
不知死了多少流民。
赵安如果没有招抚五六万人,只怕会死更多。
保守估计,现在河谷走廊恐怕不到十万人了。
这与巅峰时期相比相差甚远。
可听张铭这语气,他还嫌多呢,恨不得把所有流民都给赶走。
他们河西张氏难不成是要独占此地?
即便皇帝和皇后同意,鞑子同意吗?
赵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张铭道:“肃国公既然对我不满,你又为何让我多招抚流民?”
“他虽然不舍得出钱,但还是颇为在意名声的。”
张铭说得很直白:“我呢,只在乎钱!这些流民现在除了嗷嗷待哺,还能干什么?你既然有这能耐,又不嫌他们累赘,全给你好了!”
“在我眼里,大靖最不缺的就是贱民!古往今来,真正风调雨顺的又有几年?他们遭了点灾,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装给谁看?真是恬不知耻,恶心至极!”
“……”
河西张氏好歹也是名门望族。
怎么教出了这样一个奇葩?
赵安眉头微皱道:“你是想换百姓?”
张铭贱笑道:“河西有许多任劳任怨的百姓,而且服从管教,不比这些出身低贱,还有祖辈曾经是蛮夷的流民强多了?”
“冠军侯,你也可以把这视为一笔交易,咱们各自得到想要的,两全其美,岂不快哉?”
河谷走廊是聚集了不少蛮夷。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居住在这里的早就被汉化了。
朝廷也一直将他们视为大靖子民。
这家伙歧视他们倒是其次,主要是想将整个河谷走廊纳入他们河西张氏的版图。
野心还挺大。
赵安直接扎心道:“不知张千户想过没有,鞑子会视而不见?尤其是拓延部!”
提到鞑子,张铭的脸瞬间变得更黑了。
他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臭不要脸的话:“区区拓延部而已,西边有你赵家军,东边有镇北军,河谷走廊又是咽喉之地,不容有失,这根本轮不到我操心!”
擦!
如今真是什么人都能当千户!
有个皇帝妹夫就是好!
他说的这番话乍听之下是有那么点道理。
尤其是河谷走廊由河西张氏坐镇,皇帝于公于私,都不会允许鞑子夺去。
但皇帝给人感觉不靠谱啊!
张氏这帮人也都是自私自利。
哪怕将来赵家军奉旨驰援,那么被坑的也一定是赵家军!
赵安本来还打算徐徐图之的。
来这一趟后,他彻底改变主意了。
他必须在河谷走廊布局,而且是越快越好。
指望他们守住河谷走廊,还不如在这栓头猪呢。
赵安歪头道:“张千户,流民的事咱们暂且不谈,咱们还是谈钱吧。你喜欢钱吗?”
扪心自问,他之前并没有什么成熟的方案。
可能是被刚才那十几个女子刺激的,又遇到这样一个奇葩,他顿时有了一个很好的想法。
张魁不是见不着吗?
那就用他儿子布局好了。
说不定还能事半功倍。
张铭立即坐直身体,满嘴的铜臭味道:“你这是明知故问,这世上还有不喜欢钱的?”
赵安笑道:“我是想问你有多喜欢?”
“为了钱可以不认亲爹!”
“哈哈哈……肃国公若是听到了,作何感想?”
“他早就知道了,说我从一出生就钻进钱眼里了,不然也不会把高台千户所的盐池交给我打理。”
盐池!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赵安。
高台千户所拥有储量丰富的盐池。
因受山峦雪水滋养,曾是皇家御用盐源。
自张魁担任河西军总兵后,这盐池就变成他们张家的了。
大靖虽然施行的也是盐铁专卖的政策,但是私盐贩卖猖獗。
河谷走廊排第二。
西北十二卫肯定是第一。
那里官盐的痕迹似乎已经被彻底抹除了。
而西北十二卫私盐的来源主要是河谷走廊,还有塔克盆地。
再具体点,高台千户所的盐池,还有塔克盆地的那个大盐湖贩卖的私盐恐怕是最多的。
盐永远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倒是可以在这上面做点文章。
只是盐池对于河西张氏而言很重要。
不能表现得太露骨了。
赵安及时将话锋一转道:“那流民之事,咱们怕是谈不妥了。安置流民花费甚巨,我就是再能赚钱,终究不是财神爷,你又一个铜板都不愿意拿,我也只能是量力而为!”
好家伙,原来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在这等着呢!
张铭啼笑皆非道:“你还想让我掏钱?我还想问你要呢!等等,听闻你那蜂窝煤日进斗金?”
赵安故意道:“只多不少……”
“真这么赚钱?”
张铭猛拍了一下案几,慌忙站起身道:“那个……我……咱们……”
“嗯?”
“罢了!”
他又垂头丧气地往椅子上一坐道:“我爹早说了,如果我敢为了钱在暗地里与你苟且,他会把我赶出河西张氏的!”
苟且?
这词咋能用在这里……
赵安一阵脑仁疼道:“看来张总兵把我当贼防呢!”
张铭无奈耸肩:“谁让你害了那么多人?所以你就是有天大的买卖,我也不会跟你苟且。富可敌国又如何?我河西张氏贵不可言,拿国库都换不了一席之地!”
你大爷的,能不能别用这个词了?
吕三更在挖煤。
你也该被送去学堂回炉重造了!
赵安果断站起身道:“张千户言之有理,今日叨扰许久,我也该告辞了!”
张铭贱笑道:“真不带几个女人走?”
“千户还是自己留着吧。”
“呵,那些都是府中一个老仆的妾室,我要他们作甚!”
“……”
赵安快步离开,一刻都不想多待。
别人炫富。
张家这是炫女人啊!
而且炫出新高度了!
“侯爷!”
马元超看到他步履轻快地走出来后,连忙道:“如何?”
“路上说!”
他率众疾驰数十里,然后道:“张总兵没见着,倒是见到了他的儿子张铭。他荒诞不经,很是爱财,倒是一个很不错的突破口。不过张总兵已经勒令他不准跟我做买卖。”
见他风淡云轻的,马元超迫不及待道:“侯爷是不是想到法子了?”
赵安轻笑道:“这买卖做不做得成,可不是张总兵说得算的!走吧,我还得赶紧回去给张铭准备一份礼物呢,保准他见了后自己登门去求我,还带着厚礼!”
……
浮华山。
对外宣称打猎的张魁住进了一家道观,而且里面全是女道士。
整日里念道求道,予取予夺,原本五大三粗的国丈似乎被榨得只剩下一副臭皮囊了。
听说赵安曾登门拜访后,他喝了一口烈酒,往怀中道士脸上一喷道:“一个杂役出身的货色,也想攀附我?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一个心腹小声道:“大公子见了他。”
张魁怒目圆睁道:“他们苟且了?”
“那倒没有。”
那心腹慌忙道:“大公子只是戏耍了他一番,而且直言您不会让他们苟且。不过赵安并没有提做买卖的事,好像只是前来招抚流民,顺道拜访。”
“还招抚?他也不怕噎死!”
张魁愤然道:“我河西军声名狼藉全是拜他所赐!若不是看在他能打鞑子,重开丝绸之路也能给我带来好处的份上,我早就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国公英明!”
“好了,打道回府,这些个坤道已然无趣,改日再给我换个尼姑庵,我可是佛道双修,不能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