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哪里见过……容老夫想想……”葛明慧左手握着玉佩,右手轻轻敲着脑门。
“你看老夫这记性……”好一会,葛明慧笑着说道,“人老了,还真记不起来了。”说着,将玉佩还给赵春旺,径直往府内走去。
“葛大人,什么风将你老人家吹过来了?”见到葛明慧,刘晏连忙起身。
葛明慧虽是寺丞,几乎从来不到寺中视事,但此人比自己年长二十岁,且素来为寿王所敬重,刘晏自然要给几分面子。
“左藏库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夫身为寺丞,怎能坐视不管呢?”葛明慧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千钧重担,总不能让刘大人一个人挑着是不?”
“下官多谢葛大人体谅。”刘晏拱手说道。虽然心中不悦,却也懒得和这种老朽计较。
“诶,刘大人言重了。刘大人是上司,老夫才是下官。”葛明慧摆了摆手说道。这架势,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就是太府寺正卿。
“葛大人来得正好。方才下官在看左藏库的账目,正好给葛大人过过目。”刘晏虽有一万个不乐意,面子上还是要做得好看一点。
“诶,刘大人知道,老夫向来不关心这种事情。再说了,寿王殿下也只相信你刘大人的一支笔不是。”葛明慧端起仆役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继续说道,“至于老夫嘛,在家里玩玩玉石,看看书,不讨人嫌就是万幸了!”说着,哈哈大笑。
见他如此放肆,刘晏脸上甚是挂不住,正要回怼几句,葛明慧又开口说道:“刘大人,方才老夫看到赵春旺拿着一枚玉佩,那可是好东西,至少值这个数。”说着,葛明慧竖起了两根指头。
“两千两?”刘晏问道。对于玉石,他略微懂一点,但并不精通。
“不。刘大人太小瞧这玉佩了。”葛明慧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两万两?”刘晏惊讶地问道。
“至少两万两。”葛明慧点了点头。
“什么玉佩这么贵?”刘晏万分惊讶。
自己一个从四品上的少卿,每年的禄米不过二百六十石,月俸也才一万一千五百六十七钱。一年下来,还不到二百两银子。
这枚小小的玉佩,至少相当于自己一百年的俸禄!
当然,身为太府寺少卿,从四品上的官员,确实不靠这点俸禄过日子。但是,这枚玉佩的价值也太高了一点吧?
葛明慧笑了笑,说道:“刘大人,这还不算特别贵的。老夫听人说,圣上的那块玉佩可以买下半个长安城!”
刘晏一脸错愕,说不出话来。
“刘大人,方才那枚玉佩,老夫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葛明慧欲言又止。
“葛大人可知道那玉佩是谁的?”刘晏急切地问道。
“好像是左藏库令汪孟赟所有。”葛明慧想了好半晌,缓缓说道。
“他?”刘晏大吃一惊。
“正是。”葛明慧点了点头,“就是他。老夫在一次斗玉会上见到过。方才看赵春旺拿在手里,一时没想起来。”
“多谢葛大人替下官解了疑惑。”刘晏起身拱手说道。
一个从七品下的小官,竟然拥有价值两万两白银的玉佩,刘晏震惊之余,立马联想到,这左藏库的亏空只怕跟他脱不了干系!
“诶,老夫职责所在。”葛明慧问道,“刘大人可是在怀疑汪孟赟?”
刘晏点了点头。方才他还不信,以为这玉佩是某些人故意使出的障眼法。现在看来,这玉佩就是汪孟赟不小心掉落在现场的证物!
“来人!”刘晏喊道,“将赵春旺叫回来。再有,速传汪孟赟!”
“刘大人,老夫告退。”葛明慧见状,起身告辞。
“诶,葛大人,你身为寺丞,岂能置身事外?”刘晏劝阻道,“葛大人若在家中,下官自是不宜打扰大人清修。葛大人既然前来视事,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既然如此,老夫且再坐片刻。”葛明慧闻言,又坐了下来。
没多久,汪孟赟火急火燎地赶来,跟两位上官见礼。
“汪大人,本官看你眉头紧锁,嘴唇焦枯,这是为何?”刘晏开口问道。
“回大人,左藏库走水,卑职身为库令,管理不善,罪责难逃,是以心中焦虑。”汪孟赟小心地回复道。
“此事关系巨大,太子震怒。别说是你,本官和葛大人的脑袋,恐怕也保不住!”刘晏怒斥道。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忘了葛明慧。
葛明慧瞪了刘晏一眼,没有作声。
“连累两位大人,卑职罪该万死!”汪孟赟单膝跪地,拱手说道。
“现在也不说连累不连累之类的话了。本官问你,左藏库到底有多少亏空?”刘晏怒声说道。
“大……大人,左藏库没有亏空……嗯,不……有一点点亏空,不大。”汪孟赟语无伦次地说道。
他刚准备说没有亏空,转念一想,不对,刘大人大张旗鼓地盘查库存,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现。
“亏空不大?”刘晏气得将账目掷在地上,怒气冲冲地质问道,“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叫亏空不大?”
汪孟赟颤抖着捡起账目,才看了一眼,顿时面如土色。
对于左藏库的亏空,他心里是有数的。不说别的,光三省六部批来的条子,一年就得上百张。这些都是不能进入账目的。
至于逢年过节打点太府寺、户部等衙门,那就更不用说了。
还有,库中僚属上下其手,他也是清楚的,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反正又不是自家的,犯得着那么认真吗?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反正,他当库丞时,上一任库令就是这么干的。没多久,库令就升任正七品上的中县县令,足足升了三级。
但是,他也没想到,这库中的亏空竟然如此之大,大到可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掉脑袋!
“刘大人,这可不是卑职所为!”汪孟赟双膝跪下,连连叩头。
“不是你所为?那还有谁?”刘晏怒斥道,“本官问你,你是不是失落了什么重要物什?”
听到这话,汪孟赟顿时万分心惊,就在昨天,他随身携带的一枚龙凤玉佩不见了。
他在心里暗忖道,难道刘大人有什么发现?那可不是普通玉佩,虽然是娘子的陪嫁品,但在此敏感之际,还是不要让刘大人知道为好。
“回大人,卑职没有失落任何物件。”汪孟赟一脸笃定地说。
“没有是吧?你再好好想想。”刘晏冷冷地说。
就在这时,赵春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枚龙凤玉佩。
“汪孟赟,你看清楚,这玉佩可是你所有?”刘晏冷哼一声,问道。
“大人,这玉佩正是卑职所有。”见赵春旺拿着玉佩进来,汪孟赟顿时肝胆欲裂。此时,他深知已经没有矢口否认的意义了,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
“禀大人,昨日左藏库走水,卑职情急之中将其揣在怀中,没想到竟然掉了。”汪孟赟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道,“两位大人明鉴,这可是拙荆的陪嫁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