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万慈冷哼一声:“阳先生,本官奉劝你一句,不要拖延时间,本官没这闲工夫喝茶。你若真心配合,就别阻拦,让本官尽快完成公务。是非曲直,本官自会如实禀报,一切由府尹大人裁夺。”
衙役们见法曹参军发怒,也跟着齐声呵斥,向前逼近几步,手中的水火棍有节奏地敲击地面,威慑之意尽显。
这时,阳问开从屋内匆匆返回,身后跟着几个仆役,每人手里捧着一个托盘,盘中垫着一块红布,红布上放着白花花的银子。
“史大人,您看这大热天的,兄弟们辛苦,这点小意思,就当是给大伙买茶解渴了。”阳问开谄媚地笑着,指挥仆役将托盘往衙役们面前送。
他接过最后面的一个托盘,递给阳孟畑,阳孟畑亲自递给史万慈。
史万慈脸色一沉,怒喝道:“大胆!阳孟畑,你竟敢公然贿赂本官,是想阻碍办案吗?”他扫视着了阳家众人一眼,“看来你们心中有鬼,才会使出这等下作手段。”
说罢,他转向身后的仵作:“开棺!”
阳家的家丁们见势不妙,呼啦一下围拢过来,个个面露凶光,与衙役们怒目而视。
“史万慈,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敬你是官府的人,才给你几分面子。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脸!否则,别怪我阳某人不客气!”此时,阳孟畑换了一副面孔,十分强硬地说道。
“好!算你狠!”史万慈见自己人少,打起来要吃亏,而且他背后还有张相爷撑腰,不能完全撕破脸,只好先率众撤离。
回到河南府,见到张万顷,史万慈一肚子的气:“府尹大人,这个阳孟畑不是个东西,仗着张相爷的势,全然不把我们河南府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怎么?”张万顷见史万慈满身是汗,气喘吁吁,漫不经心地问道。
“卑职前去查验,竟然被阳孟畑率家丁打出来了。若不是卑职跑得快,只怕少不了一顿毒打!府尹大人,您说气人不气人?”史万慈添油加醋地说道。
“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大人可以问随行的衙役!大人,卑职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张万顷点了点头:“你先下去休息吧,本府自有决断。”
史万慈心中纵有一万个不服气,此时也没办法,只得乖乖地告辞。
史万慈走后,张万顷叫来躲在屏风后面的心腹幕僚,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大人,卑职觉得,这云绣娘极有可能乃阳孟畑所杀。”幕僚说道,“不过,此事涉及到张相爷,河南府不能不过问,但也不能过问太深。
卑职觉得,大人既然已经派了法曹参军前去查验,可以到此为止了。”
“下一步怎么做?”其实,张万顷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让不通世故的史万慈去,就是做做样子的。
“大人,我们要将案件上报给刑部。至于刑部是不是要查,怎么查,那是他们的事,反正我们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推出去了。
卑职觉得,刑部尚书独孤问俗也不会真心过问,他和张相爷的关系好着呢。”
“那好,就依你所言。”
于是,张万顷写了一封亲笔信,连同云衷赫的状纸一起,差人送往刑部。
独孤问俗看了状纸,又看了张万顷的亲笔信,骂道:“张万顷这个老狐狸,偷奸耍滑是一把好手!这种事情,他看着办就是了,非要推到刑部来,真是可恶!”
独孤问俗想了想,将状纸交给刑部郎中,让他看着办。
刑部郎中会意,直接将状纸收了起来,就当没有见过。他知道,张相爷乃是提拔独孤大人的恩公,独孤大人怎么可能不给恩相面子呢?
更何况,现在张相爷乃是大燕国的首相,位高权重,大家巴结他老人家都来不及,谁还会去得罪他呢?
云忠赫听说河南府的人在阳家吃了瘪,心中立即明白,这件事情,河南府恐怕是不会真管,他们要么就是将案件压下来,要么就是直接上报给刑部。
他忽然想起,刑部尚书独孤问俗就是张通儒推荐的。就算他接到了河南府移交的案件,也一定会哼哼哈哈,不会认真办理。
他一边走,一边想,河南府和刑部都是这样官官相护,难道姐姐的冤屈真的就无处可诉了吗?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白死了吗?
既然正常的途径走不通,那就只能走偏门了。
想到这里,他回到家中,收拾了一些金银珠宝,直接投铜驼坊而去。
“忠赫,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当值吗?”见云忠赫非节非假地赶来,岳父蒋艺然吃了一惊。放在平常,这个女婿是不怎么登他的大门的。
“岳父大人,小婿正好巡逻到这里,特来拜见岳父大人。”
“忠赫,你撒谎都不会撒。”蒋艺然看着他手上拎着的包袱,“哪有拎着包袱巡逻的?说吧,遇到什么事情了?”
“岳父大人,小婿的亲姐姐,昨晚不明不白地死了。阳家说,她是上吊死的。小婿不信,想要开棺验尸,阳家人硬是不让,还跟小婿起了冲突。
小婿气不过,告到河南府。方才小婿听说,河南府派了一个法曹参军前去勘查,竟然被阳家轰出来了。
小婿心想,这正常的途径只怕是走不通了,所以才来求岳父大人帮忙。”云忠赫说着,单膝跪地,双手奉上包袱。
“忠赫,你到老夫这里来,没必要带这些东西。老夫缺你这些吗?”蒋艺然一把推开包袱,半是欣慰半是指责地说道,“你平时多来看看老夫,就是对老夫最大的尊敬。”
“小婿愚钝。不过,小婿想着,岳父大人也要去托人办事,没点黄白之货,只怕也不好办。这是小婿家里面的事,总不能要岳父大人白贴吧。”
“忠赫,你这说的是哪里话。这个时候你能想到老夫,老夫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岳父。”蒋艺然一把扶起女婿,“忠赫,以前呢?老夫是反对芸儿嫁给你。
但是,现在你们已经结婚多年,孩子都有了两三个了,你想想,老夫还会计较过去的那些事吗?
况且,这些年你也很努力,硬是从一个军士爬到了校尉的位置。老夫这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你也不要怪老夫心狠,不帮你一把。老夫若是帮你一把,你现在当个左右郎将甚至中郎将,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忠赫,男子汉大丈夫,一切要靠自己去闯。尤其是年轻时候,升官太快,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云忠赫感动地点了点头:“小婿感谢岳父大人的良苦用心。”
“也不用谢了。今天你能来,老夫就已经很满足了。”蒋艺然摆摆手,说道,“忠赫,你拿着老夫的名帖,直接去门下省找达奚相爷吧。
一来,请达奚相爷出面,帮你姐姐伸冤。二来,也让你在达奚相爷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日后好升官。”
“岳父大人考虑真是周全,小婿感激不尽。”
“也别尽说乖面子话了。忠赫,老夫还是那句话,多来老夫府上坐坐。这些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就当是老夫给外孙们买点糖果,添几件衣服。”
“小婿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