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大人,府尹大人!不好了!”李浚正在二堂查看卷宗,这时,法曹参军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声喊道。
“什么事?你堂堂一个法曹参军,正七品下的官,如此慌张,成何体统!”李浚训斥道。
“府尹大人,请恕卑职失态。”法曹参军站定后,敛了敛仪容,行了个礼,喘着气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李浚问道。
“西市署派人来报,方才有一辆马车冲入人群,造成了严重的伤亡!”法曹参军说道。
“伤亡情况如何?”李浚闻言,吃惊地问道。
“当场死了十几个,受伤者无数!”法曹参军禀报道。
“为何造成如此大的伤亡?”李浚嚯地一声站了起来,大声问道。
“卑职不知。”法曹参军低声说道。
李浚看了法曹参军一眼,急速说道:“速速备轿!带上五十名衙役,随本府前去现场查看。”
法曹参军应声而出。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西市。此时,西市大门外站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一群衙役努力地维持着秩序。
还未走近,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便隐隐传来,混合着人们的惊呼声、哭喊声,让这原本热闹的集市笼罩在一片沉重又慌乱的氛围之中。
西市的大门歪歪斜斜,原本坚实的门板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划痕与裂痕,门枢处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彻底坍塌。
听到锣声,见到府尹大人的轿子,老百姓纷纷往后退了退,让开一条道。
西市令和西市丞早已站在门口等候,见李浚出轿,赶紧上来行礼:“下官吕孟龄、巩诚铭拜见府尹大人!”
李浚上前两步,示意两人免礼,随即问道:“怎么回事?”
“回府尹大人,事情是这样的。”西市令吕孟龄禀报道,“午时三刻,西市开市没多久,一辆由四匹大马拉着的马车,不知是马受惊还是怎么的,在市内狂奔起来,直接冲向人群。
百姓和商贾们躲避不及,纷纷被马匹和马车撞倒。那马车跑到头后,又折了回来,从倒在地上的人身上碾过去。冲到门口,被衙役们合力拦住,这才停了下来。
下官方才令人进行了统计,一共有十七人丧命,五十六人受伤,其中重伤二十一人。”
说完,又朝李浚行了个礼。西市只属于太府寺,所以西市令和西市丞在李浚面前只称下官,而非卑职。
“带本府前去看看。”李浚听后,面色凝重。
“是。”吕孟龄和巩诚铭在前带路,一行人进入西市。
踏入西市,只见里面一片狼藉,两条暗红色的血印子蜿蜒其中。地上散落着各种摊位上的货物,精美的丝绸布料被扯得七零八落,染上了血迹和泥土。陶瓷器皿碎了一地,混在被踩烂的瓜果蔬菜之中,显得格外刺眼。
一些受伤的百姓还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几个郎中模样的人正在进行包扎处理。伤者的衣物上满是血迹,有的甚至已经分不清原本的颜色。
不远处,一些死者被席子遮盖着,露在外面的衣角、鞋子上沾着血污,看上去触目惊心。亲人围在一旁,哭声震天,那绝望的呼喊声仿佛要把西市的围墙都震垮。
“老百姓怎么还没走?”李浚问道。
“府尹大人,下官担心人群中有奸细,当即下令守住各出入口,一个也不让走。”吕孟龄回道。
李浚点了点头。
见府尹大人进来,百姓们纷纷围了上来:“府尹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为首的几个,一边哭,一边喊,样子甚是凄惨。
“你们可是苦主?”李浚问道。
“大人啊!我儿子跟老婆子一起来卖东西,没想到,东西还没卖出去,人就没了,让老婆子怎么活啊!”一个老太太哭着说道。
“大人啊!我夫君好不容易陪奴家出来买点胭脂水粉,刚看好,还没付钱,就被马车撞出老远。奴家赶紧过去一看,脖子都断了!大人哪,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奴家一个妇道人家,这可如何是好!”一个年轻女子哭声凄惨,声嘶力竭。
“大人啊!草民觉得,这车夫就是故意的!他就是一个杀人魔王!大人,您要为百姓们做主啊!”一个中年男子大声说道。
“是呀!这就是一个恶魔!大人,您一定要将这个王八蛋绳之以法,为老百姓报仇!”又一个青年男子喊道。
老百姓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乡亲们!”李浚高声说道,“乡亲们,请大家稍安勿躁!本府一定会彻查此事,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现在除苦主外,其他无关人员请有序离开!”
百姓们闻言,纷纷往大门口涌去。如果不是西市署强行留住,他们早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那马车和马车夫可在?”李浚问道。
“禀大人,肇事的马车、马匹和马车夫都在。”吕孟龄回道。
“去将那马车夫押过来,本府要亲自审问。”李浚说着,转向法曹参军,“你去查看那马车和马匹,看看是否有异样,一定要查出马车失控的原因!”
巩诚铭和法曹参军领命而去。
不一会,巩诚铭带着几名衙役将那马车夫押了过来。
见到府尹大人,那马车夫满脸惊恐,瑟瑟发抖,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大人,冤枉啊!那马匹突然受惊,小人根本控制不住!”
“别慌,慢慢说。”李浚见他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不像坏人,便轻声说道。
“大人,小人奉我们家少主人之命,去大业坊接一个人。本来走得好好的,到西市附近时,突然蹿出一群野狗,追着马匹狂吠。”那马车夫哭诉道,“那马匹受惊,便狂奔起来,一个左拐就进了西市,小人怎么拉都拉不住!”
“你说马匹是被野狗惊吓的?”李浚瞪大了眼睛问道。
“是的,有七八只呢。”马车夫点了点头,说道。
“那野狗现在何处?”李浚问。
“大人,那野狗早就跑了!”马车夫说着,擦了擦眼泪。
“本府再问你,你明明已经跑到头了,直接停住即可,为什么还要调头,对伤者进行二次碾压!”李浚盯着马车夫的眼睛,一脸冷峻地问道。
马车夫闻言,磕了一个头,又哭了起来:“大人,这可是四匹马,小人根本控制不住。小人本想趁机停住,没想到,那马匹竟然自个儿调头了!
若不是那些衙役用长枪顶住,还不知要跑到哪里去呢!
大人,小人真不是故意的,请大人明察!”
听完马车夫的供述,李浚抬了抬头,这时,法曹参军走了过来。李浚示意衙役们先将马车夫带下去。
法曹参军禀报道:“府尹大人,马车没有异样。车身有些断裂,都是刚刚剧烈碰撞与拐弯造成的。马匹也没什么问题,有一匹马脖子处有点流血。”
“这么说起来,这是一个意外?”李浚问道。
法曹参军点了点头,说道:“大人,从现在的情形来看,这就是一个意外。”
“下官也以为,这就是一个意外。”吕孟龄和巩诚铭附和道。
“你们都这样认为吗?”李浚问道。
众人点了点头。
“本府问你们,突然之间蹿出七八只野狗,扑向疾驰而过的马车,这个概率有多大?”李浚问道。
“这……这……”众人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