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继续哭诉:“今儿一大早,就听闻夫人上吊自杀了。可小人心里清楚,夫人肯定不是自杀,是我们老爷杀了她。
方才,舅老爷前来探视,问夫人是怎么死的,大家都说,夫人是上吊死的。
后来,舅老爷将小人拉到一边,问东问西,小人也没敢说实话。老爷见状,起了疑心,认定小人知道了什么秘密,就让家丁们追着小人打,非要杀了小人不可。”
“你们舅老爷是谁?”赵瀚铭问道。
“他是左金吾卫的一个校尉,名叫云衷赫。舅老爷根本就不相信,我们家夫人是自杀的。”
“阿福,你亲眼看到你们家夫人被杀了吗?”赵瀚铭问道。
“那倒没有。但小人相信,她就是我们家老爷杀的。她与孙孝哲暗中来往之事,不止老爷知道,小人作为夫人的仆人,比他知道的还要早。”
“这么说,你们家夫人确实跟孙孝哲有染?”赵瀚铭又问。
“那倒未必。他们虽然秘密接触过很多次,但据小人所知,他们之间可能没有那回事。”阿福抬起头来,看着赵瀚铭,眼睛里似乎是肯定,又似乎是怀疑。
“云衷赫不去报官的吗?”这时,严修蕊也开口问道。
“小人不知道他去报官没有。但是,他去报官,我们家老爷也不怕,他的舅舅就是张通修张大人,张大人的堂兄乃是当朝首相。”阿福说道。
“张通儒?”赵瀚铭吃惊地说道。
“正是。”
“也难怪那些恶奴们如此嚣张!”赵瀚铭没想到,这件事竟然牵扯到了张通儒,而自己已经卷入其中。
祝迈辰也是一样的震撼。他心想,这件事有可能在洛阳引起轩然大波。不过,这正是自己乐见其成的。既然已经卷入这桩案件,那就正好顺藤摸瓜,顺势而为。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祝迈辰说道。
“小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他们会杀了小人。”阿福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
赵瀚铭想了想,说道:“祝公子带着你也不方便,要不这样,你先跟我们使团待在一起,暂时保你一命。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吧。”
“多谢赵大人。”阿福说着,趴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
……
未时许,河南府衙门口的登闻鼓被敲得震天响。
河南府尹张万顷正在二堂与幕僚们谈事,听到鼓声,让人出去看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一名衙役回来禀报:“府尹大人,外面有一个校尉模样的人在敲鼓。”
“校尉?”张万顷一脸诧异,不解地问道,“是谁?”
“小人不认识。看服饰,像是左金吾卫的人。”
“传令,升堂!”
张万顷随即升堂,定睛一看,竟然是左金吾卫的云衷赫。
“云校尉,你不在军中待着,来我河南府作甚?”
“张府尹,末将有冤要伸!”云衷赫行了一个礼,一脸悲戚地说道。
“云校尉,你乃左金吾卫的人,有什么冤屈,理当找你们大将军安思敏去,来我河南府干什么?”
“张府尹,末将并非为自己伸冤,而是为我姐姐。”
“你姐姐怎么了?”
“我姐姐被阳孟畑杀了!”
“阳孟畑?那不是你姐夫吗?”张万顷闻言,脸上写了一万个惊讶。
“正是。末将听说姐姐上吊死了,非常震惊,赶紧赶过去探视。我姐姐非常善良,胸怀宽广,与人为善,怎么会突然自杀了呢?
末将要求开棺验尸,阳家坚决不让末将看,为此还与末将发生了肢体冲突。因此末将怀疑,就是他杀了我姐姐,伪装成上吊自杀。请张府尹为末将做主。”
“既然如此,本府且接了你的状纸。”说着,示意衙役将状纸接了过来。
“云校尉,你先回去,本府这就派人去阳家察看。”
云衷赫恭敬地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来人!”
随着张万顷一声大喊,法曹参军史万慈快步走了过来。
“史万慈,你持本府牒状,带上几名衙役和仵作,去阳家府上,开棺验尸!”
史万慈领命而去,很快就来到了上林坊阳家。
此时,阳家正在大操大办,到处挂着白幔,家丁、仆役一个个披麻戴孝,脸上都是一副充满悲戚的样子。
见官府前来办案,管家阳问开赶紧出来接待,并让人禀报阳孟畑。
阳孟畑闻言大惊,他没想到,云衷赫竟然将状纸送到了河南府。
“学生阳孟畑,拜见法曹史大人。拙妇不寿,学生万分痛心,宅中正在办丧事。如有招待不到之处,还请史大人看着学生大舅的脸上,宽恕则个。”
阳孟畑一身青袍,带着万分悲戚,拱手说道。
见阳孟畑一开口就就将张通儒抬出来,史万慈心中甚为不悦,说道:“阳先生,本官奉府尹大人之命,前来查察云绣娘遇害一案。这是府尹大人签的牒状,请过目。”
史万慈说着,将牒状递给了阳孟畑。
“史大人,拙妇乃是上吊自杀,阖府大小全都可以作证,何来遇害一说?”阳孟畑接过牒状,看了一眼,退还给史万慈,接着说道,“史大人,拙妇本就体弱,近来染上重疾,心情抑郁。
学生吩咐仆役们悉心照料,还是没能留住她。家中众人都看到她在书房悬梁自尽,史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仆役们。”
说着,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然后请史万慈在院内就坐。
“是呀,史大人,我家夫人就是上吊死的,小人亲眼所见。府中的这些仆役也都看见了,绝无隐瞒。”这时,管家阳问开凑过来说道。
史万慈却不吃这一套:“阳先生,云校尉坚称其姐绝非轻生之人,且你阳家阻拦他开棺,这诸多疑点,本官不得不查。”
“史大人。今晨发现拙妇弃世之后,学生万分悲痛,亲自给她洗澡更衣,嘱咐早点入殓,天气炎热,以免腐烂。
衷赫到时,学拙妇早已入棺为安。学生不忍拙妇再被折腾,故不许任何人开棺看视。”阳孟畑赶紧解释道。
“是吗?云绣娘乃是云校尉的亲姐姐,受其父母之命,前来看最后一面,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拒绝。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蹊跷,你做贼心虚?”史万慈不依不饶。
“史大人,您这是说哪里话!学生跟拙妇万般恩爱,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史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街坊邻居,哪个不羡慕我们夫妇!”阳孟畑说着,向阳问开使了个眼色。
阳问开会意,快步走进屋内。
史万慈面色冷峻:“阳先生,今日前来,是职责所在,还请阳先生配合,莫要让本官为难。”说罢,一挥手,身后的衙役和仵作便欲前去开棺验尸。
“史大人,且慢!”阳孟畑见状,急忙站起身来,“史大人,这天气炎热,不如先进屋喝杯茶,歇息片刻,咱们再慢慢商议这事儿,如何?”
他边说边侧身,做出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