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都一顿。
那牢卫回答道:“是今早,发现时大概是卯时。”
此刻已经接近午时,虽然玄甲军封锁消息耽误了一段时间,但也不算太晚。
陆昭看向绫光,有些迟疑,“萧煜不想让我知晓,只是因为怕我病情加重?”
会不会还有一个原因,是不想让她插手萧家旧案……
绫光摇了摇头,她犹豫了片刻,看向身后的牢卫。
陆昭扬了扬手,让他们退下,“你起来。”
绫光站起了身,剩下的这些话,珩王本也担心五殿下太过担忧,而下了封口令的。
但是她有一种直觉,闭口不谈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珩王殿下怀疑,这场瘟疫和郑家有关。”
陆昭一怔,“郑家?”
绫光点了点头,她只是复述珩王殿下之言,并不知为何是郑家。
陆昭沉思片刻,“你是说,郑家为把杀人灭口做得不那么显眼,特意制造这场瘟疫来掩盖,然后再让冯云青死于瘟疫?”
如此一来,萧煜哪怕瞒着她也不让自己前来,和绫光为什么这样强烈的阻挠,都有了原因。
因此接触了冯云青的尸身,她很有可能感染瘟疫,紧接着一命呜呼。
但萧煜知道自己即便知晓此事,也会不顾安危前来,因此并未将一切如实相告。
绫光沉默了一瞬,“属下是这样推断的,但珩王殿下并未解释。”
陆昭不言,只思忖着。
郑家想要杀冯家人灭口,而冯家则和萧家旧案有关联,那么郑家便有极大可能是导致萧家灭门的幕后真凶。
不过,这逻辑全然不对。
若郑家是真凶,那么被郑家所扶持而登上帝位的陛下也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既然他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郑家又何须通过灭口来保存自身呢?
如果前面的推理都是正确的,那么郑家杀冯云青,并非为了灭口,而是为了——嫁祸。
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等在淑太妃已死、京城下派官员被迫止步殷城之外的时候下手。
恰好借瘟疫掩盖冯云青死亡真相的蛛丝马迹,又可以四两拨千斤,激起陛下对萧煜的怀疑。
一个掌管兵权又刚刚立下平叛大功之人,其举族灭门的始作俑者之一淑太妃忽然自杀,京城官员北上提审余下逆党时,殷城又忽然爆发瘟疫,将人阻隔在外。
如今又加上冯云青死了,陛下会如何去想?
自淑太妃死到瘟疫爆发过去了十几日,这十几日当中郑家并未出手“嫁祸”,是因为他们知道除掉萧煜不急在一时,而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此时即便萧家真相暴露,也并不会危及郑家的存亡,因此他们不必用一城人性命来换加重庚帝本就燃起的疑心。
唯一合理的逻辑是,瘟疫偶然爆发,郑家火上浇油而已。
此事情报不足、疑点太多,局势又十分复杂,陆昭思索良久,已觉眉心隐隐抽痛。
她定了定神,又问道:“既然瞒着我,萧煜可派了其他人来处理此事?”
绫光犹豫了片刻,“宋太医在里面。”
陆昭一顿。
宋鹤引?
在她的印象里,萧煜和宋鹤引的关系没有亲近到可以互相信任的地步,为什么萧煜可以允许宋鹤引来插手有关萧家旧案的事?难道仅仅因为他是个医者?
陆昭垂眸看向绫光,“冯云青的死和瘟疫无关,我一定会进去。”
她目光中满含着不容置疑的冷绝,绫光知道,五殿下心意已决,自己方才已将所有事情全盘脱出,如果再这样纠缠,只会被牢卫带下去。
绫光望着陆昭缓缓道:“殿下小心。”
陆昭点了点头,牢卫在前引路,她举步走向长廊的更深处。
那间牢房外镇守的玄甲军,看到陆昭后明显愣了愣,而后连忙行礼。
陆昭的目光望向牢门后,地下室只有昏暗的灯光,让人分不清昼夜,冯云青狰狞的尸身躺在半人高的石板上,血迹已经凝干了。
宋鹤引穿着一身灰蒙蒙的布衣,背身立在其侧,他借着微弱的烛光,抬首凝望着右手中的银针,并未察觉到陆昭的到来。
才十几日的时间,他已经消瘦了许多,大抵是在安济坊内太过劳累的缘故。
“殿下,到了。”
牢卫的一声通传让宋鹤引回过神来,他诧异地望了陆昭一眼,“端阳?你怎么来了?”
他的视线划过牢门外的玄甲军和陆昭身前的牢卫,似乎不解她为何会得知“冯云青已死”这个消息。
陆昭解释道:“萧煜的计划我已经知晓了。”
宋鹤引顿了顿。
他本以为陆昭来到此处,是因为有人走漏了风声。
但回想起方才她来时平静的模样,便可得知她并未撒谎。
“你不该来的,这里太危险了。”他眸中闪过担忧的神色。
陆昭轻轻摇头,“我的命和其他人的命没有什么不同,你能来,我自然也能来。”
“这不一样,”宋鹤引冷声道,“你的身子还没好全,你答应过我,不会为了他再让自己身处险境。”
“为了他?”陆昭笑了笑,“我并非为了萧煜,而是为了查清真相、稳住大局。”
宋鹤引凝了凝眸。
陆昭回想起他手中那根满是血迹的银针,蹙眉道:“萧煜派你过来只是为了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