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的声音,像一枚炸雷,在长公主府邸炸开,震得人心惶惶。
宋博远那张向来镇定自若的脸,此刻也布满了惊愕,他箭步上前,声色俱厉地问道:“太子殿下如何了?伤势如何?可曾抓到刺客?”
那侍卫被他摇晃得几乎说不出话,支支吾吾地道:“这……这……奴才不知,只知太子殿下遇刺,情况危急。”
陆砚修闻言,剑眉倒竖眼中闪烁着担忧和焦躁。
太子是他的挚友,更是他效忠的对象,如今太子遇刺,他怎能坐视不理?
他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冲,“我去看看!”
宋隋珠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她知道陆砚修与太子情谊深厚,此刻定是心急如焚,但长公主府内外一片混乱,贸然前去,恐怕只会添乱。
她定了定神,语气平静地说道:“阿砚,别冲动。现在情况不明,你去了也未必能帮上忙。不如先等长公主殿下发落,再做打算。”
陆砚修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宋隋珠一眼,见她眼中满是担忧,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躁,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他虽是答应了宋隋珠,但攥紧的拳头,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长公主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过来。
长公主年过四十,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依旧风韵犹存。
她身穿一袭紫色宫装,头戴金丝步摇,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严。
宋隋珠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这位传说中的长公主。
她发现,长公主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久经沙场的果决与冷静。
那双眼睛,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与传闻中道是并无二致。
“肃静!”长公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下了府内的喧嚣。
她走到众人面前,凌厉的目光扫过全场,当即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诸位,太子在本宫府上做客,竟会遇刺,本宫有责任要给太子一个交待,也要给今上一个交待!”
宋博远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息怒!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如今遇刺,实在是我朝之不幸。臣愿为殿下分忧,即刻调集人马,协助殿下追查刺客,务必将凶手绳之以法!”
长公主看了宋博远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她淡淡地说道:“宋侯爷有心了。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是交给本宫来处理吧。宋侯爷只需配合本宫的调查即可。”
宋博远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道:“臣遵命!”
长公主转过身,对着身边的侍卫吩咐道:“传令下去,封锁长公主府,任何人不得进出!调集府内所有护卫,搜查每一个角落,务必将刺客找出来!”
“是!”侍卫领命而去。
长公主又看向众人,语气平静地说道:“诸位都是我大梁的栋梁之才,今日之事,还望诸位能够配合。本宫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说完,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宋隋珠身上停留了片刻。
宋隋珠心中一动,她总觉得长公主的眼神,似乎带着某种深意。
不过眼下,是太子遇刺一事。
这一幕,似曾相识。
之前那名户部侍郎在忠勇伯府被刺杀一案,不也是如此吗?
难道,这一次也是宋家下的手?
宋隋珠心中充满了疑惑。
就在这时,几个侍卫牵着几条猎犬走了过来。
那些猎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嗅觉极其灵敏,能够追踪到任何细微的气味。
“开始搜查!”长公主一声令下,那些猎犬便开始在人群中穿梭,嗅着每一个人的身上的气味。
众人都有些紧张,生怕自己身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猎犬一路嗅过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然而,当猎犬走到宋李氏面前时,突然停了下来。
它们对着宋李氏一阵狂吠,躁动不安。
宋李氏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啊!你们……你们干什么?滚开!滚开!”
公主府的侍卫见状,立刻上前将宋李氏控制住。
宋李氏拼命挣扎,尖叫道:“你们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侯夫人,你们敢对我无礼?”
宋博远脸色铁青,他怒视着那些侍卫,低沉着声音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谁让你们抓本侯夫人的?还不快放开!”
长公主冷笑一声,走到宋博远面前,语气冰冷地说道:“宋侯爷,稍安勿躁。本宫也是秉公办事。”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方才刺客刺杀太子殿下时,太子殿下扯下了一块他身上的布料。经过查验,那块布料上,残留着一种特殊的香料。而这种香料,与侯夫人身上的味道,极其相似。”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宋博远怒吼道,“我的夫人,怎么可能是刺客?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宋李氏也哭喊道:“老爷,你要相信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冤枉啊!”
长公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冷冷地说道:“是不是冤枉,查过之后,自然会真相大白。”
说完,她一挥手,示意侍卫将宋李氏带下去。
宋李氏被侍卫拖走,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冤枉。
宋博远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一般,狠狠地剜了长公主一眼。
宋隋珠站在人群中,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心中震惊不已。
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宋李氏,竟然会被指控为刺杀太子的凶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总觉得,这其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侯爷,夫人她……”旁边一个官员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低声问道。
宋博远猛地转身,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人,“废物!都给我闭嘴!”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压抑着巨大的怒火。
“殿下,此事定有蹊跷,还请殿下明察!”宋博远朝着长公主拱手道。
长公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侯爷放心,本宫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了一群惊魂未定的人。
宋隋珠看着长公主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
长公主,究竟在想什么?
她又知道多少?
“隋珠。”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宋隋珠转过头,看到陆砚修神情严肃地看着她。
“太子殿下于我并非平常人,我不能置之不理。”
宋隋珠点头,暖声安慰,“我知道,刚刚我并非阻拦你,只是担忧你冲动,太子殿下如今正需要人保护,你去看看吧。”
陆砚修点点头。
宋隋珠看着他,“小心些。”
陆砚修微微一笑,握了握她的手,“放心,我会的。”
他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宋隋珠站在原地,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而她,又该如何自保?
“宋女官在想什么?”也不知沈廉从哪里冒出来的,突然出现在自己身旁。
“宋家夫人现被带去调查了,沈将军还敢来与我交流,不怕被牵连?”宋隋珠睨了他一眼。
如今,倒是都不避讳了,也不再顾忌这府中这么多人的视线。
“哦,那你觉得是你这位宋家嫡母做的吗?”
宋隋珠沉吟片刻,说道:“是与不是,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不过,我总觉得,此事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沈廉点了点头,“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只是,我实在想不通,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刺杀太子?”
宋隋珠抬起头,看着沈廉,缓缓说道:“或许,答案,就在长公主府里。”
正说着,忽而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宋小姐,长公主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一个侍女走到她面前,恭敬地说道。
宋隋珠心中一凛。
“好,我这就去。”
宋博远看了她一眼,宋隋珠刚好与他视线对上,“父亲放心,想来长公主殿下是要一一问过我们,毕竟母亲如今身陷囹圄,做晚辈的也会好好解释解释的。”
她特意说道。
宋博远的脸色却越来越沉。
直到到了内院。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走向长公主所在的房间。
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长公主正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一卷书,神情专注。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看向宋隋珠,微微一笑,“宋小姐来了,请坐。”
宋隋珠依言坐下,心中却充满了警惕。
她不知道,长公主找她来,究竟有何目的。
“宋小姐,本宫听闻,你与陆砚修,情投意合?”长公主放下手中的书,突然问道。
宋隋珠心中一跳,她不知道长公主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事,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是的,殿下。”
长公主点了点头。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宋小姐,本宫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宋隋珠心中一紧,“殿下请讲。”
长公主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本宫想请你,替本宫照顾好砚修。”
宋隋珠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长公主。
“殿下,您这是……”
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道:“宋小姐,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本宫可以告诉你,砚修他,背负着很多东西。他很苦,也很累。本宫希望,你能给他带来一些温暖,一些快乐。”
宋隋珠看着长公主,心中充满了感动。
她没有想到,长公主竟然会如此关心陆砚修。
“殿下放心,我会的。”她坚定地说道。
长公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宋小姐,本宫相信你。”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了,宋小姐的母亲刚刚牵涉进了刺杀太子一案,宋小姐作何感想?”
宋隋珠眸光冷静,语气平静,“若是真的,自然形同谋逆,宋家自有宋家的结局”
“话虽如此,但自古以来,家族之罪不会累及出嫁女。”长公主抿了一口茶,轻声道。
宋隋珠心中一震,她没有想到,长公主竟然会如此直白地提醒她。
“殿下,您是说……”
长公主一脸和善的看着她,说道:“砚修既然心悦你,你二人还是早些玉成其事,以免夜长梦多。”
宋隋珠点了点头,将长公主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
“多谢殿下提醒,隋珠明白了。”
长公主微微一笑,说道:“好了,你也去正厅候着吧。”
宋隋珠起身告辞,离开了长公主的房间。
她还是没有鼓起勇气问,她的亲身母亲的事,眼下不是时候,更何况长公主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并非真的宋家女。
还是等太子殿下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许是陆砚修得了信,她没走出几步,陆砚修又赶来了,他一脸焦急,“她没为难你吧?”
宋隋珠摇摇头,“长公主……很关心你。”
陆砚修眸中似乎多了一丝复杂,他垂眸,掩映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太子殿下如何了?”宋隋珠没有再说别的,想来他们母子之间毕竟二十年未见,有些情绪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接受的。
“稍后再同你说,我们先去外面等着。”他说道。
他们刚走至大厅,便听到有人禀告,“门外有人说他知道谁是凶手!”
阳光倾泻在庭院中,将青石板照得发亮。蝉鸣聒噪,却压不住府中凝滞的肃杀之气,连风都仿佛凝固了。
府门轰然洞开。
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光而立,衣袍染尘,步履却异常坚定。
宋知舟就这样闯了进来,他的面容憔悴,眼下青黑一片,可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像是燃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
“真凶已明,”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如同利刃劈开沉闷的空气,“母亲,是清白的。”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间挤出来的,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懑与痛楚。他的指节攥得发白,仿佛若不如此,满腔情绪便会决堤而出。
宋知舟,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