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冉神色平静,朝沧溟微微颔首。
随后她伸手轻轻拽了拽霍阑的衣袖,将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我此番前往赤乌作为人质,于霍兄而言,实则利大于弊。”
霍阑剑眉一蹙,双眸之中满是探究之色,亦压低嗓音问道:“哦?你且细细说来,霍某究竟如何从中获利?”
姜冉微微倾身向前,神色认真而笃定,娓娓道来:“待我到了赤乌,这三个月间,我便以筹备你我二人婚礼之名,在赤乌民间广传霍兄的温和品性与向和之心。
让赤乌百姓皆知晓,你并非穷兵黩武之辈,而是一心渴慕太平之人。
如此,消息传至西域,西域民众听闻,对你亦会心生好感与敬意。
待我重回西域与你完成婚礼,那时你掌权,便更能深得民心。
往后你在西域施行统治计划,也不会遭到民间的强烈抵制与反对。”
一旁的霍阑抬起手,缓缓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光,旋即沉声问道:“小冉,你凭什么向霍某保证能做到这一切?”
姜冉扬了扬嘴角:“我虽身为赤乌人质,但好歹也是西域圣女,赤乌百姓对我多有好奇与关注。只要我稍加引导,传播这些消息并非什么难事。”
霍阑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头,道:“好,此事若真能成,霍某定不会忘了你的这份恩情。”
姜冉摆了摆手,语气淡然:“道谢就不必了。我阿娘如今身在圣山,我已拜托法蒂玛长老回圣山后为她研制解药。
我不在的这段时日,还望霍兄能帮我多加照看阿娘。”
霍阑笑着应道:“这是自然,你放心便是。”
两人商议妥当之后,各自回到座位之上。
沧溟见姜冉与霍阑举止亲昵,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妒火,拳头在袖中暗暗攥紧,关节都微微泛白。
霍阑瞧了瞧姜冉,又斜眼瞥了瞥沧溟,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拱手行礼:“既然如此,圣女去往赤乌时还请多多保重自身。若有任何需要,随时传信于霍某。”
姜冉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点头应下。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沧溟,见他神色阴沉,心中微微一紧,但很快恢复如常,转身朝门外走去。
待霍阑退下,营帐内只剩下沧溟和姜冉两人。
沧溟缓缓走近姜冉,低声道:“你可知自己这一留,意味着什么?”
姜冉仰头,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自然知晓。不过国师既然提出,想必也有妥善安排,我信得过国师。”
说罢,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这一笑,仿佛春日里绽放的桃花,瞬间击中了沧溟的心。
沧溟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姜冉的面纱:“现在没旁人了,还不愿摘下面纱吗?”
姜冉抬手拍开他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国师忘了之前我说的话?我可不是供人观赏的物件。”
沧溟低笑一声,收回手,目光却依旧紧紧锁住她:“你倒是伶牙俐齿。不过,既然你答应留下,总该让我知道你的真容吧?否则,我如何确定你就是西域圣女,而非他人假扮?”
姜冉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国师这是在怀疑我的身份?若我真有异心,方才大祭司在场时,我大可拒绝你的要求,何必自投罗网?”
沧溟被她的话噎住,一时无言以对。
他无奈地摇头:“你总是这般伶牙俐齿,让人无从反驳。”
姜冉轻笑:“国师过奖了。不过,既然我答应留下,国师也该给我一个明确的安排吧?总不能让我在这营帐里干坐着。”
沧溟收敛笑意,正色道:“自然。我已命人准备了单独的营帐,供你居住。此外,我会派专人保护你的安全,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
姜冉点头:“多谢国师。不过,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我希望国师能允许我自由出入军营,毕竟我留在这里,也是为了协助处理交接事务。若整日被困在营帐中,恐怕难以发挥作用。”
沧溟沉吟片刻,点头道:“可以。不过,你必须由我亲自陪同,或是我指定的护卫跟随。这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姜冉微微一笑:“国师考虑得真周到。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沧溟看着她那狡黠的笑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对了。”
姜冉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国师,您可还记得三年前在北疆战场,曾救过一名女子?”
沧溟听闻,神色一滞,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拽入往昔的回忆深渊。
三年前的北疆战场,彼时,他一袭玄衣,率领着十万赤乌将士,本想与赫伦的虎狼之师展开殊死搏杀。
却未想到赫伦狡诈多端,施出调虎离山之计,沧溟一时不慎,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十万将士恍若傀儡自相残杀,一个个倒在异土他乡,命丧当场。
最终,唯有他孤身一人,从那片仿若修罗炼狱般的战场上存活下来。
如今,赫伦已被成功擒获,可那些在他手下无辜丧命的无数冤魂,却永远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再无重生之机。
每每想到此处,沧溟满心皆是愧疚与悲痛。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那些死去将士的面容,如鬼魅般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似在无声地指责他的失职。
良久,沧溟缓缓睁开双眸,眼中的痛苦之色尚未完全褪去,看向姜冉,哑声说道:“本座实在全无印象曾救过一名女子。
不过那时在赫伦的军队里,似乎确实有个女子。当时本座张弓搭箭,本可直接射杀她,不知为何,最后还是放下了弓箭。”
言罢,沧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反问姜冉:“你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姜冉见沧溟在提及三年前那场战役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同被抽去了生气,不禁心生担忧:“国师,您看起来神色不佳,可是哪里不舒服?可要传唤医师来瞧瞧?”
沧溟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翻涌的情绪,摆了摆手说道:“无妨,只是想起往事,心中有些烦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