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冉微微颔首,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抓到赫伦以及弥纱公主的那个夜晚。
那夜,月色如水,却照不亮赫伦眼中的怨愤。
他被擒后,全然没有了帝王之姿,那满脸的不甘与愤怒,仿佛要将这世界都焚烧殆尽。
而弥纱公主却截然不同,她安静地躺在一旁,全然没有反抗之色。
姜冉尤记得那晚,弥纱问她的话:“可是要将我们带去赤乌之地?”
她望着眼前那个虚弱不堪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
往昔厄运缠身的痛苦回忆如潮水般涌来,皆因弥纱偷取了自己的命格,才让自己饱受苦难。
想到此处,姜冉的语气瞬间冷淡下来,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然而,弥纱公主仿若没有察觉到姜冉的冷淡,她苍白的脸上绽出一抹笑容,轻声说道:“如此,我便有机会见到我的驸马了。”
“驸马?”姜冉秀眉轻蹙,满脸疑惑。
她在西域周旋许久,却从未听闻这位弥纱公主有过婚配之事。
弥纱虽贵为西域公主,深受赫伦宠爱,可西域众人皆知,这位公主自幼体弱多病,药石不离身。
寻常人家哪有这般财力供公主殿下买药治病?
就算是西域的贵族子弟,也不敢轻易提及娶她之事。
毕竟,若公主稍有不适,以赫伦那暴躁如雷的性子,必定会迁怒于人,大开杀戒。
因此,弥纱虽身份尊贵无比,驸马之位却一直空悬。
弥纱见姜冉满脸疑惑,也不恼,耐心地解释起来。
每提及她的驸马,眼中便泛起熠熠光彩,连那苍白病弱的脸上都多了几分血色,仿佛身上的病痛都减轻了许多。
弥纱缓缓说起三年前随赫伦亲征北疆的过往。
在那场战争中,她被一名赤乌国的将领救下。
那一刻,四目相对,她与那将领一见钟情。
可命运弄人,后来她回到西域,便再也寻不到那人的踪迹。
这些年,她拜托父王赫伦苦苦寻觅,却始终一无所获。
这次被擒,她却觉得或许是命运的巧妙安排,让她有机会再次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哪怕是在临死之前能见上一面,也算是了却了心中的执念。
姜冉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向沧溟,将那晚弥纱与自己所讲之事,同他娓娓道来。
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意,说道:“国师大人,您方才亲眼见到赫伦之女弥纱公主时,难道内心毫无波澜,丝毫未觉那眉眼之间,仿若曾在何处相逢,有那么几分眼熟吗?”
沧溟闻言,微微皱眉,
“你的意思是……”沧溟欲言又止,抬眸看向姜冉,眼中满是探寻。
姜冉轻轻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我猜测,她口中的驸马,极有可能就是国师您。”
沧溟一时愣住,仿若被定住了身形。
他竟被姜冉误会与其他女子有染,这无端的揣测,让他原本波澜不惊的心湖,此刻被搅得浑浊不堪。
待听闻弥纱与姜冉诉说那子虚乌有的一见钟情之事,他更是怒从中来。
只觉荒谬绝伦,这等凭空捏造的谎言,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
他剑眉紧蹙,如墨般的双眉拧成了一个“川”字,脸上写满了不悦。
即便怒意汹涌,可他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仍是向姜冉解释清楚,绝不能让这误会继续加深,徒增嫌隙。
“若非你今日提起,此事怕是早被本座抛诸脑后。”
沧溟往前逼近数步,“你当真信了旁人的鬼话?”
话音戛然而止,沧溟突然抓住了姜冉的手腕,“这世间,唯有一双眸子让本座一眼便能认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可愿摘下这面纱,让本座好好瞧上一瞧?”
说着,沧溟竟抬手又要掀开她的面纱。
姜冉不得不急退数步,不想她的后腰撞上了茶几。
茶盏倾覆声中,她望进对方泛红的双眸。
眼前之人,是闻名天下的赤乌国师,在战场上是何等的杀伐果决。
可此刻在她面前,竟像个被冤枉的孩子般委屈。
姜冉只觉刹那间面上一热,心中暗恼,这才惊觉自己方才行事实在太过莽撞。
回想起那番未加证实便贸然以试探之语向沧溟打听之事,实在是欠妥,如今想来,若重来一遭,她断然不会这么做了。
然而,思绪一转,她又暗自警醒。
如今自己还未与沧溟相认,当下她可是圣山圣女,身份尊贵,怎能被沧溟这寥寥数语便挫了锐气,失了气势?
念及此处,姜冉深吸一口气,暗自调整心神。
须臾,她面上已然恢复了那副清冷淡漠之态。
她微微仰头,神色间透着几分疏离:“国师行事,为何总是这般不顾及我的意愿?
三番两次妄图摘下我的面纱。须知男女有别,这般唐突之举,实在有失体统。
若国师仍旧如此不知尊重,那便恕我难以再在赤乌停留这三个月之久了。”
说罢,姜冉目光平静地看向沧溟,那眼中仿若蒙着一层薄霜,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她心里默默想着,不管如何,自己都不能再在气势上输了,至少,在这还未相认的时刻,定要维持住圣女的威严。
沧溟死死盯着面纱下翕动的唇瓣,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平复翻涌的情绪,缓缓开口:“三年前的北疆战场上,本座未射杀的,是那西域女子所骑之战马。
彼时,我见她骑术生疏,连缰绳都握不紧,而我沧溟,岂会恃强凌弱,欺负这技不如我的人?
故而才放她一马,何来的一见钟情之说!”
他说得斩钉截铁,字字句句都仿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姜冉抬眸,望向眼前这个难得动怒的沧溟,心中猛地一震。
她与沧溟相识已久,却似乎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模样。
那冷峻的神情,紧绷的下颚,无一不在彰显他此刻的盛怒。
她心底不禁泛起丝丝委屈,暗自思忖,就算是自己轻信了旁人,可沧溟也不该冲自己发火呀,要怪也该怪那造谣生事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