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姜雪晴的临时住处。
油灯的光晕下,姜雪晴摊开一张泛黄的雍城舆图,手指停在东门内侧那块地方。
“旧通道……”她低声念着从那燕军军官嘴里逼问出来的词儿,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我父亲镇守雍城这么多年,从没听他提过东门地下有什么密道。”
张宇站在她旁边,也盯着地图:“会不会是年头太久,没人记得了?或者……是有人故意瞒着?”
姜雪晴猛地抬起头:“你是说……这事跟我父兄的死有关?”
“说不好。”张宇摇了摇头,“但燕军目标这么明确,不惜代价也要挖通那里,肯定不是巧合。那个俘虏官职太低,知道的有限,可他提到了‘上面的密令’,这说明,这是燕军高层的谋划。”
“他们怎么会知道雍城地下的秘密?”
姜雪晴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气,“除非……有人告诉了他们。”
这两个字沉甸甸地压下来,比城外燕军的威胁更让人窒息。
张宇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影子。
“李元!”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个名字,“那家伙在临淄肯定有眼线,手伸得长着呢!八成是他!把雍城的布防,甚至这地下的事儿,捅给了燕军!”
姜雪晴没说话,但紧抿的嘴唇说明了一切。
可能性太大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雍城面对的,就不单单是城外的虎狼,还有藏在身边的毒蛇。内部的蛀虫,往往比明面上的敌人更要命。
“看来,这东门底下,得好好挖一挖了。”姜雪晴下定了决心,不管那底下埋着什么陈年旧事,都绝不能再便宜了敌人。
与此同时,齐国腹地,那座外表瞧不出什么的宅院里。
李元听着手下关于雍城地道战的汇报,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哒,哒,哒。
屋里很静,只有这单调的声音。
“水淹地道……呵,这个张宇,还真有点门道。”他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敲击的动作停了。
“看来,光靠韩厉那帮废物,是啃不下这块硬骨头了。”
“主上,那我们接下来……”
“不急。”李元摆了摆手,“硬的不行,就换个玩法。雍城现在看着跟铁桶似的,可人心这东西,最是经不起撩拨。”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窗边。
“姜雪晴能守住城墙,未必守得住底下人的心思。”
窗外夜色浓稠,化不开。
“传话下去,让咱们在城里埋的钉子,也该松松土,透透气了。”
“还有,想个法子,把那个姓张的……给我钓出来。我要看看,这‘仙家’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燕军大营,中军帐。
韩厉听着败兵带回来的消息,脸黑得能拧出水。
地道被破,几百精兵,连带一个他颇为看重的指挥官,几乎没一个囫囵着回来的!全折在那又湿又冷的泥地里了!
“哗啦!”他猛地将面前案几上的军报、令箭、茶碗一股脑全扫到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水……哪儿来的那么多水!雍城哪来的河给他搬!”他咆哮着,声音都劈了叉。
旁边的副将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好半天才小声劝道:“将军,那雍城……邪门得很。那个‘仙家’的手段,防不胜防,再强攻,恐怕……”
韩厉喘了好一阵,才勉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和那股子莫名的寒意。
他颓然坐回到胡床上,挥了挥手,声音嘶哑。
“传令!暂停攻城!把雍城给我围死了!连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他心里憋屈,却也明白,在没弄清楚那个张宇的底细,没搞懂雍城那些见鬼的防御工事之前,再拿人命去填,纯属白给。
只能等。
等雍城自己粮尽援绝,或者……等上面,等那位李元大人,给出新的示下。
风暴似乎暂时过去了,但雍城上空的阴云,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厚重、压抑。
现代这边,那个所谓的“慈善访谈”就在眼前,步步紧逼。
古代那边,东门地下的秘密又牵扯出内奸和更深的阴谋。
张宇感觉自己两只脚踩在两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上,脑仁突突地疼。
周五那个访谈,到底是坑,还是让他找到喘息机会的跳板?
东门底下挖出来的,又会是什么惊天大瓜?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是之前偷拍的姜雪晴穿着甲胄、站在城楼上的侧影。
“我靠!这剧本不对啊……”他盯着照片,低声嘟囔,“妈的,越来越刺激了……”
冰冷的电话听筒贴在耳边。
那头公式化的声音还在响。
张宇却觉得每个字都好像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在他太阳穴上。
“张宇先生,根据相关规定,我们需要您在本周五上午九点,前往市南区综合办公楼A座703室,配合了解一些情况,请携带您的有效身份证件。”
“了解情况?”
张宇努力稳住声线,甚至带了点疑惑的语气,“了解什么情况?”
“主要关于您近期的一些大额资金往来,以及您名下‘微光助学’项目的具体运营细节。”
对方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只是例行了解,请您不必紧张。”
“好,我知道了。”
张宇挂断电话。
后背瞬间浸出一层冷汗。
妈的,果然找上门了!
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例行了解?
糊弄鬼呢!
他猛地转身,看向小隔间里挤着的三个人。
陈虎、石磊、猴子都望着他,神色关切。
“官府的人来了。”
张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周五,要去跟他们‘聊聊’。”
石磊眉毛拧成疙瘩,拳头本能地攥紧。
“先生,要不要……”
“要你个头!”
张宇没好气地打断他,“都说了多少遍了,这儿是现代,讲法制的社会!打打杀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把咱们自己搭进去!”
他烦躁地在逼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
“这次是正儿八经的官方的人,跟王坤那样的地痞流氓不一样,得按他们的规矩办。”
张宇从床底下拽出一个旧皮箱,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