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再次没入黑暗,威卡成了引路人。
她伤得很重,脚步却带着一种野兽般的笃定,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分辨方向。
有时她会突然停下,像雕塑般凝固,侧耳倾听,或者深深吸一口气,辨别空气中细微的变化。
短暂的停歇,苏日娜凑近李正,声音压得极低。
“黑鹰…你真有法子救他出来?”
李正没看她,只是瞥了一眼被苏日娜护在怀里的瑞恩。
“有。不过…得拿东西换。”
“什么?”
李正沉默了几秒,从怀里摸出那块黑黢黢的令牌,在月光下没有任何反光。
“这玩意儿,不光是个牌子。”
“它也是把钥匙…捅向‘蜂巢’的钥匙。”
瑞恩忽然从苏日娜怀里探出身,小手直接按在了令牌上。
冰凉的触感。
“我…”小男孩的声音变了,低沉,带着一种不属于他年龄的回响。
“我是钥匙的主人。”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激起一片惊愕。
小男孩的眼睛亮得吓人,里面像是揉碎了星光。
“‘客人’在我身体里,”瑞恩接着说,声音不再是他自己的,低沉而古怪,“它说,这牌子能动‘蜂巢’的一些玩意儿。但要用它的力量…还有我的…配合。”
李正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点了下头。
“对。但那意味着…”
“意味着我得让它彻底醒过来。”瑞恩替他说完了,语气平静得可怕。
“不行!”苏日娜尖叫起来,一把将瑞恩搂紧,“上次你就差点被它吃了!”
“妈妈,”瑞恩在她怀里转过身,小脸上是一种不相称的决绝,“这次不一样。它不会吃我…我们…好像说好了。它用得着我,我也用得着它。”
威卡突然低吼一声:“动起来。风不对劲。”
争论戛然而止。
五个人重新埋头赶路,向着漆黑的北方山脉前进。
但谁都明白,他们正一头扎进一个更凶险的选择里。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软草变成了硌脚的碎石和土坡。
威卡领着他们钻进一片黑黢黢的树林,又手脚并用地爬上一道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山脊。
“到了。”威卡停下来,喘息着,用下巴指了指前方山壁和地面交界处的一团浓重阴影。
几人放轻脚步摸过去。
李正扒开纠缠的藤蔓和半人高的灌木,才看清那后面藏着一个极窄的石缝,黑洞洞的,只够一个人侧着身子挤进去。
要不是威卡带路,就算从旁边走过一百次也发现不了。
“几百年前,族里人找到的躲灾洞。”威卡解释,“不到万不得已,不用。”
苏月娜吸了口气,第一个钻了进去。
接着是苏日娜,她把瑞恩护在身前。
李正扶着摇摇欲坠的威卡走在最后,耳朵始终捕捉着身后的动静。
洞里比外面暖和,也干爽得多,空气不流通,有股陈年的土腥味。
往里走了大概一百多步,地势猛地向下凹陷,形成一个不小的天然石厅。
“这儿能挡住他们的扫描?”苏日娜打量着头顶和四周的岩石。
威卡靠着石壁滑坐下去,点了点头。
“山石厚…而且…”
她挣扎着挪到石厅最里侧,伸手抹掉石壁上一大片厚厚的青苔,露出底下一些模糊不清的刻痕。
“有老祖宗留下的符文护着。”
李正凑过去,借着苏月娜打火石擦出的微弱火光仔细看那些刻痕,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
“这…不光是符文。”
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那些粗糙的线条,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谨慎。
“这是坐标…是星图…是…”
他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威卡。
“你们老祖宗…也是‘客人’?”
威卡那双金色的兽瞳里掠过困惑和震惊。
“族里有传说,最早的狼不是这片草原生的,是‘坐着星星掉下来的’。我一直当是故事听。”
“不是故事。”李正摇头,声音有些发干,“这些记号…和‘蜂巢’的东西路数很像,但更老…也更…干净。”
他看向苏日娜和瑞恩。
“我们可以找到对付‘蜂巢’的门道了。”
瑞恩挣开苏日娜的手,自己走到那面刻着古怪符号的石壁前。
小手贴上去。
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它们在唱歌。”他喃喃自语,“唱很久以前的事…忘了的,被卖了的…还有…等着的。”
石壁上的刻痕忽然泛起一层极淡的蓝光,像水波一样流淌,映在瑞恩脸上,那张小脸瞬间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感。
威卡惊得往后缩了一下。
“传说…是真的…血脉真能叫醒老祖宗的东西。”
李正看着这一幕,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心里慢慢清晰。
“先歇着。”他最后说,“天亮前都待这儿。然后…去捞人。”
***
与此同时,草原的另一端。
巨大的机械猎手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在夜色里缓缓移动。
金属肢体踏过草地,发出沉闷的震动。
猎手内部,一个狭窄逼仄的金属隔间里。
黑鹰被牢牢固定在舱壁上,手腕和脚踝都被特殊的金属镣铐锁死,嵌进金属板。
他试过发力挣脱,结果只是让镣铐收得更紧,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省点力气吧,‘血契者’。”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在隔间里响起,带着嘲弄,“这玩意儿是专门为你们这种‘超能打’的准备的。”
“想用我钓鱼?”黑鹰声音嘶哑,带着血腥味。
“不然呢?总得给你的同伴们一个送死的机会,不是吗?”
那低沉的嗡鸣声穿透了金属隔板,钻进黑鹰的耳朵里,震得他牙根发麻。
手腕和脚踝被箍得死紧,冰冷的金属深深嵌进皮肉,每一次挣扎,都像是主动往铡刀上凑。
“省点劲吧,‘血契者’。”一个变调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股子让人火大的嘲弄,“这玩意儿可是给你们这种‘超能打’的量身定做的硬货。”
黑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嗓子跟破锣似的。
操控台前,那个被称为“守望者”的家伙慢条斯理地转过身,脸上挂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像是研究员观察培养皿里霉菌的表情。“搞科研嘛。”他轻飘飘地说,指尖还在全息屏上划拉,“看看原始世界的力量是怎么‘进化’的,又是怎么跟宿主‘共生’的。你和李正那个血契,啧啧,真有意思……完全在我们剧本之外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