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师爷任职有十载,你说没上进心,那是不可能的,这句话让董知府说出来,欲熄欲燃的官火复又升腾,欲着欲旺。
毛师爷赶紧磕头谢恩。
“谢知府大人赏识,小的定不负众望,管好卧龙县百姓。”
董霖示意身边的师爷,赶紧把男人搀起,两人往旁边迈两步,在男人身边耳语。
“这是有条件的。郭县令那个夫人于氏,大人有意纳她为妾,你知道怎么办了吧!”
男人眼中闪过不可思议!
小心翼翼张口:“她,她可是个寡妇,大人的……”,忽又感觉失口,赶紧把嘴闭上。
师爷纠纠他的胳膊。“大人信任你,你赶紧去想办法。大人希望孩子消失,只留那女子一人,办好了大大有赏。”
轻拍两下男人肩膀,转身到了董霖身边站定。
两下似千金锤砸到他身上,击得他脑海空白,不知道怎么反应好,僵硬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这差事来得要命!
要命也得去办,一个女娃的贱命值几个钱,若不答应的话,死得就是他们全家,全家十二口人,命丧在今日反口之时。
“毛师爷?”,董霖冷淡叫着。
男人战战兢兢转过身,腿如锈住的车轴,逼迫自己往下跪,屈身谢过。
“小的这就去找夫人,劝说于她。”
像丢了魂似的,出了后堂,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走,在花园转了许久,直到衙役找上他,才跟着衙役安抚郭县令的父母亲戚。
把郭县令灵牌交与郭老头,看着他们离开卧龙县,才转身去夫人的房间。
孩子坐在躺椅上睡熟,有丫鬟悄悄扇扇子,给孩子祛热,于氏半倚着美人塌,认真看着书。
有丫鬟禀报毛师爷来到,于氏知道他来没好事,有点恼怒合上未看完的书,让丫鬟把毛师爷带进来。
毛师爷一躬到底。
“夫人安好!”
于氏不悦的眸子厉向毛师爷,逼问他:“你来此何事?”
毛师爷压了压心跳,努力堆上笑容。
“我是来给夫人道喜的!”
于氏眉头紧皱,碍于孩子在此,把嗓门往下压。“混账,老爷刚过世,哪来的喜事?”
毛师爷笑容不变。
“夫人,董知府有意娶你为妾,这不是大喜吗?”
于氏脸色惨白,又羞又臊,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混蛋,去告诉他,我不会嫁给他的。”
声音把女童吓醒,猛的睁开眼哇哇大哭。
毛师爷态度强硬起来。“夫人,你当真不嫁?”
“当真不嫁!”于氏咬住死口。
毛师爷甩袖而去,屋里只留下三人哭泣。
……
董霖把写好的招文贴在衙门口,让百姓参观,命人假扮师爷,坐空官轿出离卧龙县衙,启程回顺京府。
大轿顺府衙门口出来,师爷骑马跟随在座,八名侍卫紧随前后,最前面有铜锣开道,声势浩大真如大官回府一样。
二楼雅间,青哥叶回看得真切,互看对方一眼,心中盘算着各自想法。
眼看着大轿在自己眼皮底下走过,不知哪来阵风,把轿窗帘吹开一角,青哥眼快望去,里面位置空荡,根本没有坐人。
看过顿时感觉不好,这董知府什么意思,调虎离山,故意引着凶手现形。
招文帖好,不散的百姓赶紧围上来看,有识字的站在前头,咿咿呀呀念着榜文,直到结束,两旁的百姓都不明白什么意思。
“张二,你行不行啊,写的到底啥意思呀!”
有人质疑张二的文化,带着酸意讥讽他。
张二气恼,指着质疑自己那位,叫嚣道:“李三,我不行你来呀,我没猜错的话,你就认识后两个字吧,哈哈哈哈……”
李三分开人群,直挺挺站在张二面前,指着最后两字说道:“公告!”
“哈哈哈哈……”
人群哄堂大笑!
一个年轻人笑得直不起腰。
“他还真就认识最后两个字,哈哈哈哈哈哈!”
李三脸羞臊的有点红,梗着脖子强势道:“那我也张二强!”
“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最后还是一位秀才路过,给百姓们解了疑惑。
“意思是说郭县令欺压百姓,罪有应得,知府大人对凶手不以追责,命衙内的毛师爷接替县令一职。”
听完,百姓们不乐了,个个灰土着脸,心说还不如让郭县令复活呢,那个毛师爷比郭县令还不是东西!
人群一哄而散!
再过一个半时辰,就要关城门,百姓们不想停留,散开去忙自己的事情。
青哥叶回目睹了百姓闹剧,嘴角还有些淡淡的笑意。
“要天黑了,回家还是?”,指着县衙方向问,“你我去一趟!”
青哥压下叶回手指。“你回家,我去吧!”
叶回挣开男人的手,回怼:“为什么?”,眼角斜睨着男人,“把我支开,想立头功吗?”
青哥冲他翻白眼。
“随你怎么想!”
叶回不再开玩笑,扫眼二人的衣服,严肃道:“就穿这一身,会不会太显眼了?”
青哥起身。
“那我们先回,走!”
…………
于氏在屋里来回踱步,脸色心急如焚,天色越来越暗,闺女能去哪呢?
一盏茶时间过去,右侧里屋的灯花爆开,僻啦地响,如惊雷击碎内心最后一道防线,小丫鬟从外面脚步踉跄进来,怖白无神的眼,让于氏心里又缩了一下。
“怎么样,小姐找到了吗?”
于氏死死抓着丫鬟的胳膊,指甲要掐进肉里,疼得丫头赶忙求饶。
“夫人,疼,疼!”
丫头越是这样,于氏心里更没底。
“你快说,小姐找到了吗?”
丫头这才从惊痛中清醒。
“小姐,小姐她……”
丫头眼里已经有泪痕,她身子往后缩,下意识低头看地上,丫鬟的鞋子湿透,裤子也沾了水迹,缓慢抬头她衣服上,也有水迹。
自己的裙摆感觉凉意,她才知道事情不妙。
丫鬟上前扶住于氏,用手替她按摩胸口,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
“下午有小丫头看见,嬷嬷带着小姐去花园玩,快擦黑时又有人看见,嬷嬷独自鬼鬼祟祟出了县衙,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奴婢带家丁去花园搜找,结果……在……”
丫鬟明显感觉到妇人心跳加速,哽咽着不敢说话。
于氏压下戾气道:“说!”
丫鬟只能支支吾吾答:“在浇花井里,把小姐捞上来,人已经断气,可是…………”
于氏眼神难以聚焦,默默流着热泪,任凭一道道泪痕划过绝望的脸。身体开始颤抖,似感觉胸口闷闷喘不上气。
“说!”,音调暗哑浑浊,嗓子卡着血般无助。
“夫人,夫人!”,丫鬟哪里敢说,在于氏身上的力气加重,努力让她缓过口气。
“说!”
于氏毫不忌讳,语调升高,质问着丫鬟。
丫鬟经不住恐吓,当看到小姐时,她自己吓得魂飞魄散,此时被于氏呵斥,胆量早已飞出九霄云外,哆嗦着唇回答自己所想。
“奴婢看见小姐时,她已经没了呼吸,眼睛瞪的老大,瞳仁血红,口鼻有泡沫。嬷嬷已经消失,肯定是她把小姐推入井中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