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院别住?”贺兰嘴里重复着这个要求,面上爬满疑惑。
东屋里,三房四房立于桌旁,慕老夫人和贾晚音在炕上盘膝而坐,一屋子人的眼睛齐刷刷看着贺兰。
贺兰倚在炕边,一脸茫然。
“贺氏,如今是你掌家,阳儿既提出此事,你便去着手安排吧。”四爷捋着须,居高临下道。
“择日不如撞日,不若今儿个就去城里看看宅子?”三夫人端着手,面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意。
“宅子也不用选太大的,有三个独院就足够了,毕竟今日不同往日,咱们还是要俭省些,独院里便只添两个厨娘仆役就行。”
三夫人一张嘴开开合合,那说出口的话,贺兰觉着自己是怎么听也听不懂。
是三夫人疯了还是她疯了?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贺兰静静转过头,看向两步之外的慕阳,眼神示意:你叔婶是不有啥大病?你不能管管?
慕阳接受到小妻子投过来的讯息,亦垂眸看过去,眉梢轻挑:你掌家。
贺兰面上一改方才的无语,转换成楚楚可怜小白兔:对面这么多人?你让我上?
慕阳以拳掩唇,偏头轻咳一声,掩下眼底笑意,随即脚步一转,负手站到贺兰身后,撑腰之意溢于言表。
四夫人注意到二人的动作,眼神微动,再看向端坐不言的慕老夫人和贾晚音,思索一瞬,默默后退一步,立于三夫人侧后方,并不直面贺兰。
见贺兰没有回应,三夫人紧着加一把力,“老夫人和你婆母对此事都没有意见,侄媳妇,你如今执掌着中馈,也需得顾及长辈意愿吧?”
贺兰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得顾及长辈意愿。”
“既然祖母和婆母都没有意见,那我这做晚辈的自然是不敢违逆,就依四叔和三婶所言,您们分院别住。”
竟这么痛快就同意了?四夫人心中疑惑,一时摸不准贺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可不像是她的性子。
这位侄媳妇虽然看着和善乖顺,可却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主儿,从之前种种便可看出,她手里的东西,可没那么容易拿出来。
四爷闻言,面色稍缓,还算这贺氏识相,若是连长辈意愿都不顾,只一味独吞家财,慕家岂可容这等贪妇。
三夫人面上的笑意更是掩都掩不住了,“三婶就知道你是个懂规矩的好孩子,那今儿个便去看宅子吧?早一日定下来,咱们便能早一日搬进去。”
三房和四房的氛围立时松快起来,已经开始畅想着搬进宅院里,过上自己的小日子。
贾晚音看着几房的面上的表情,垂眸不语,慕老夫人更是从始至终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贺兰同三夫人一起笑,“正是如此,叔叔婶婶们早一日搬离,咱们也好早一日宽敞些。”
三夫人莫名觉着贺兰这话有些不对,但是眼下正开心着呢,也不管那些,便催促道:“侄媳妇说的是,那你现在就动身进城吧,最好今日就给定下来。”
话毕,贺兰面色犹疑,为难道:“既是叔叔婶婶们以后要住的宅子,我一个小辈怎么好越过您们去择选?自然得你们自己拿主意才是。”
“这村子离城里并不远,只有四五里而已,您们就当饭后消食,溜达着也就去了,我还有活计要做,可不得闲。”
说着,便作势要离去。
贺氏不去,那谁来给租子钱?三房四房倒是想自己选宅子,可那不就得伸手要钱了吗?
从前在府中,需要银两自去账房支取就是了,谁也没直接面对面伸手朝主母要过钱啊?让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向一个小辈伸手,这不是打他们的脸吗?
三夫人急了,“你这是什么话?你既然掌家,咱们家中的一应事务,自然是由你来出面安排置办,如何能推诿给我们?”
闻言,贺兰佯装震惊,不解道:“三婶说什么呢?您们两房要另择新宅别住,难道还要我一个侄媳妇掏钱置办不成?”
“再说了,这与掌不掌家有何关系?我掌的是此处小院之家,可掌不起叔叔婶婶的新宅,便劳累三婶和四婶,各自掌自己的新家就是。”
什么无稽之言!
方才答应得倒是痛快,可这说来说去,这贺氏竟是不想掏银子?
这不是耍他们两房吗?
四爷眉头紧紧蹙着,胡子都要被气飞了,这贺氏简直胡搅蛮缠,一派胡言,真是岂有此理!
“贺氏,你口出胡言,是不想要掌家之权了吗?”四爷怒声道。
贺兰方才一直和三夫人绕着圈子说话,倒是觉着挺有意思,可四爷突然严声朝她发难,她就不觉着有意思了,这就是在恐吓欺负她。
贺兰立时冷了脸,嗤笑一声:“那就多谢四叔体恤,接走这掌家权,我也乐得清闲。”
“你放肆!”
四爷发怒,三夫人心气儿也是不顺,“侄媳妇,你既管不了这家,那便趁早交出中馈,真是白和你费这半天口舌。”
“言语顶撞,目无长上,不敬不顺,你哪有半点新妇体统?”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一应掌家的东西都拿出来,交于你婆母?”
......
三夫人和四爷,你一言我一语,直指贺兰,有四爷教训之言在前,三夫人说得越发来劲。
三爷看天看地看窗外,就是不看眼前,四夫人则是静静观战,以往惯会添油加火的人,此时却不发一言。
慕旭站在母亲旁边,看着众人的面色,觉着实不该如此逼迫一个妇人,想拦上一拦,却又不知该如何拦,杨氏眼观鼻鼻观心,顾自安抚着儿子。
贺兰胸口起伏愈来愈大,这回真是来了气,张口就要同他俩干,可熟悉的情绪袭来,她眼眶泛酸,越来越热,喉间又哽又闷......
完蛋,泪失禁体质就是容易被情绪控制,气哭了还怎么有气势吵架!
她猛地转过身,愤愤地瞪着慕阳,眼看着他的表情从平淡转为无措,第一滴眼泪溢出眼眶,她眼神仍旧恶狠狠:你就让他们这么欺负我!
慕阳见她竟然哭了,心里顿时有些慌,她方才明明巧言善辩,应对自如,厉害得很,怎么突然间就落泪了?
见贺兰不再看他,身子又转了回去,慕阳莫名感觉有些不妙,刚要出声制止三婶和四叔的为难,就见贺兰抄起炕边的灯碟,一个大力掷到地上。
灯碟摔得粉碎,整个东屋顿时鸦雀无声。
四爷反应过来,见贺氏还敢摔砸东西,更生气了,张口就要教训。
贺兰打断四爷,声音隐隐带着丝微的哭腔,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强硬坚决。
“四叔若不满我这长房新妇,大可以让你那好侄儿与我和离另娶。”
“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