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柔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秋风瑟瑟。
虽然裹着保姆王阿姨给的大衣,但她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手脚止不住发冷。
“好长时间…没有一个人出来散步了…”
望着深黑的夜幕,阮小柔享受着短暂的宁静。
但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阮小柔愣了一下,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婆婆”两个字。
她的心猛地一沉,手指微微颤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妈……”
女人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几乎听不见。
而电话那头,婆婆王雅丽的声音尖锐而愤怒,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阮小柔的心里。
“阮小柔,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的宝贝乖孙天天,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丢下他一个人跑了!你这个当妈的,到底有没有一点责任心?!天天还那么小,你就这样对他,你配做一个母亲吗?!”
阮小柔眼神变得暗淡,她的平静还没有持续多久,又被打破了。
“妈,我……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静一静?你有什么资格静一静?!”婆婆王雅丽的声音更加尖锐,充满了愤怒和指责,“你知不知道,天天现在有多难过?他一直在哭,一直在喊妈妈!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能这么狠心?!”
阮小柔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紧紧握着手机,鼻尖发红。
“妈,我真的……我真的尽力了……”
“尽力?你尽力什么了?!别忘了,你现在又没领证,还不配喊我妈呢!”
婆婆的声音里,满是嘲讽和不屑。
“你连自己的儿子都照顾不好,你还有什么用?!”
“我告诉你,阮小柔,你要是再这样不负责任,就别怪我让你哥哥在监狱里完蛋!我可是知道的,当年你缠着我儿子未婚先育,就是因为你哥哥当初杀了人,需要有人出钱担保!”
说完,婆婆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阮小柔呆呆地站在原地,手机从她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婆婆王雅丽说的话,半真半假。
7年前,阮小柔的哥哥被人污蔑成了杀人凶手。
对方死咬着不放口,一定要赔偿200万元,最终,是傅景琛赔的钱。
但是,那时候他们的感情还没有破裂,一切都是傅景琛心甘情愿。
可时过境迁,曾经的爱意,却成为了她众口铄金的由头。
如同游魂般飘荡,阮小柔漫无目的地走在了路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脚步停驻在了一间小酒馆门口。
瞧着屋内昏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洒出,带着一丝温暖的气息。
破天荒地,心力交瘁的阮小柔,准备狠狠灌醉自己。
“有人在吗?老板?”
开门后,试探着叫了几声,见空空荡荡的酒馆没有人回应,阮小柔便自顾自地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屋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瞧着落雨,阮小柔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这时,皮鞋叩击木地板的声响,突兀地划破了死寂。
咚——
阮小柔猛地睁开双目,便看见头顶的黄铜吊灯晃了晃,男人的影子先一步落到桌面上。
修长,锋利,似乎要将她拦腰截断。
“今天,这里不营业。”
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的年轻男人,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阮小柔,声音低沉。
随后,他面容冷峻地打量过阮小柔浑浊的婚纱,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眸,带着几分审视。
一瞬间,阮小柔心慌起来,裹了裹自己的外衣,有些狼狈。
“抱歉,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喝点酒。”
“不营业的话,可以卖我一瓶最烈的酒吗?我不在这里喝,我带回去喝。”
屋外,雷声骤然大作。
雨滴湍急落下,在玻璃窗扇上,流下一道道泪痕,划满了整扇窗户。
望着大雨,男人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吧台后,拿起一瓶烈酒,倒了一杯,然后将酒杯轻轻放在阮小柔面前,沉默的妥协。
“谢谢……”
阮小柔低声道谢,一口喝了下去。
酒精瞬间在她的血液里燃烧,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连同喉咙都仿佛在燃烧。
但是,今夜,仅凭这份沉沦,还远远不够。
“再来一杯。”
阮小柔举高了酒杯,眼梢绯红。
望着酒杯,站在吧台后的顾沉舟没有说话。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眼前的落难新娘,是阮小柔
那位与他敌对集团的总裁,傅景琛的未婚妻。
也是那位,曾经在他们高中时最为皎洁的白月。
于是他面无表情得,为女人又续了一杯烈酒,抬手间腕表折射出的寒光,在满杯的酒水中刺得亮眼。
可是阮小柔仍不餍足,像是一朵开在泥泞雪地里的花,决心要将自己毁灭的轰轰烈烈。
“呃…不够,再来…再来一杯!”
“今天…我全部都要喝光……”
大口吞下酒水,嫌弃用杯的速度太慢,阮小柔干脆抓住了酒瓶,径直凑到了自己的红唇边。
咕嘟,咕嘟。
就在喝下第三口时,一只宽大而炙热的手掌,按住了她。
“够了。”
顾沉舟微微用力,不容置疑的拿走了烈酒。
一瞬间,阮小柔眼眶变得通红,随后发出了低低的苦笑。
“凭什么,不让我喝下去……”
“我啊,今天过的格外累,你知道吗……”
或许是喝多了,又或许真的是太难过,阮小柔失了神般把自己的事情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而顾沉舟没有任何反驳,只是静静倾听着着她的话语,像是一个最好的听众。
瞧着酒馆朦胧的橘光,打在了顾沉舟冷峻的面庞之上,让他莫名看起来有些柔和。
于是鬼使神差的,阮小柔望着那张剑眉星目的脸,靠向了他的耳畔,红唇慢慢靠近。
“很无聊吧,这些事情……爱人出轨多年什么的。”
“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受这份苦的偏偏是我……为什么我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报复回去?”
在酒精的作用下,身披婚纱的阮小柔昂起了头,破罐破摔的,揪住对方的衣领,狠狠吻了上去。
一瞬间,顾沉舟眼神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暗沉与涟漪。
宽大而炙热的手掌,顷刻间用力覆盖住了阮小柔的小手,青筋毕露。
如血般的烈酒,在二人翻转的动作中,洒落一地。
“哈…哈哈…”
阮小柔抬头望着顾沉舟,已经彻底分不清什么是是现实,什么是梦,眼神涣散无比。
于是她笑了,自暴自弃,又笑的灿烂。
“教教我吧,教教我怎么报复他,亲自,用身体……”
………
宽敞的卧床,凌乱的衣衫,湿润的酒气。
阮小柔眼神迷离的坐在床边,慢慢退去自己的纯白婚纱,像是等待着丈夫入洞房的新娘。
啪嗒!
随着婚纱掉落,倚靠在墙边的顾沉舟,眼眸瞬间变得幽深无比。
他屈指丢下了手表,随意扔到了一边,像是突破理智前最后竖立的一道防线,走到了阮小柔面前。
“站好。”
顾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带有薄茧的指腹,粗糙的摩挲过女人的唇瓣。
炙热,而又滚烫。
可就在这时,阮小柔涣散的眼眸里,开始无声的流出泪来。
她没有说话,极力克制着自己,但晶莹的泪珠,怎么也止不住。
一滴,又一滴,落在地上。
“你……”
刹那间,顾沉舟呼吸微微一滞,指尖在阮小柔的唇边停顿了片刻,便收了回来。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此刻被泪水浸湿,双眸涣散,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脆弱。
顾沉舟缓缓低下了头,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掌,拂过了女人的面庞。
十四年。
物是人非。
“想哭就哭吧,泪水,我会全部为你擦掉的。
阮小柔茫然的抬起头,就看见顾沉舟的面庞被光影遮挡住,看不出什么情绪,手背上的青筋却暴起着,在她的啜泣声中,跳动的愈发强烈。
但偏偏,擦掉了她脸上的泪珠的动作,又是那么温柔,那么小心翼翼,像是怕吓到了她。
“所以,听话。”
瞬间,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阮小柔抱住眼前的男人,大哭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只是茫然的发着酒疯,近乎呓语般喃喃。
“对不起!我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对不起,让你们不喜欢我!对不起,对不起,我烂掉了!”
阮小柔哭的愈演愈恶,直到哭累了,才停止了哭泣。
而顾沉舟自始至终,只是轻轻抱着她,没有说话。
瞧她不哭了,顾沉舟敛下眼眸,喂她喝了几口水,补充了流失的水分后,这才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轻轻盖上了被子。
漆黑的月色,越发苍白。
睡梦中,阮小柔皱着眉头,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忽然又开始低喃起来。
“傅景琛…傅景琛…别走…”
那一刻,坐在床边的顾沉舟睁开了眼睛,眼眸暗沉的,仿佛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