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川没有理会他的惶恐,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刘掌柜,废话少说。那日楚大壮端出来的,毒死了人的那锅菜,现在何处?”
刘掌柜身子一颤,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这……这之前不是已经看过了吗?就是……就是死者吃剩下的那一碗……”
楚川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我看的是死者吃的那碗!我问的是——那一整锅菜!”
被楚川凌厉的目光盯着,刘掌柜只觉得双腿发软,再也扛不住压力,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
“那……那锅菜……早就……早就被常大人派人整个端走了……说是要……要当证物……”
常志良?!
楚川和白易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果然如此的神色。
这常志良,不仅试图栽赃,竟然还提前一步,将可能含有关键线索的整锅菜都给控制了!
白易眉头紧锁,低声对楚川嘀咕。
“这下可麻烦了,关键物证被他拿走,死无对证……”
楚川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未必。”他盯着刘掌柜,缓缓开口,“常志良拿走那锅菜,反而说明他心里有鬼,那锅菜里,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向白易。
“白兄,劳烦你再辛苦一趟,带我去吴家!”
“去吴家?”白易一愣,满脸疑惑,“楚川,这是为何?线索不是应该在常志良那里吗?”
楚川摇头,十分肯定地开口。
“不!关键的证据,很可能就在吴家!”
白易虽然不解,但出于对楚川判断力的信任,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们走!”
两人立刻动身,很快便来到了吴家大宅门前。
通报之后,出来应门的是个伶俐的小厮,躬身行礼。
“白公子安好。只是不巧,我家老爷和少爷刚好出门访友去了,并不在府中。”
“哦?出去了?”楚川眼神微动,点了点头,这倒是在意料之中,出了衙门那档子事,吴家父子怕是急着去和常志良商议对策了。
白易会意,立刻接口。
“无妨,我们进去等候片刻便是,烦请小哥通报一声府上管家。”
“是。”
小厮可不敢当面拒绝身为知县公子的白易,只能答应下来。
等白易和楚川进去之后,小厮立马让人去通知吴翔和吴秋。
在小厮的引领下,楚川和白易走进了吴家的偏厅。
小厮奉上茶水后,便匆匆退去了。
偏厅内,白易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低声问道:“楚川,你为何如此肯定吴家有问题?”
楚川端起茶杯,却没有喝。
“白兄,你还记得那死者身上穿着的衣裳吗?”
他放下茶杯,目光转向白易。
“那种料子,光泽细腻,非寻常人家能用。就算是家境殷实的,也不会轻易穿着这样的衣服去抛头露面。整个县城,能轻易拿出这种料子,除了作布匹绸缎生意的吴家,还能有谁?”
白易听得心中一凛,瞬间恍然大悟!
是啊!那衣料的细节,之前只觉得是死者身份的一个疑点,却没往布料本身的来源去深究!楚川这一提醒,所有线索似乎都串联起来了!
“你是说……”白易的声音有些激动,“那料子,极有可能就是出自吴家?甚至,那死者本身就和吴家有关?”
楚川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十有八九。”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窗外吴家深邃的庭院:“白兄,劳烦你和管家说一声,我们想去吴家的染布坊看看。”
那管家一听要去染布坊,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疑虑。他自然是知道府上主子和常县尉联手,栽赃给楚家那个壮汉的事。
可这染布坊……跟案子能有什么牵连?不过是些下人干活的地方。
再说了,白公子的面子不能不给。
他心里琢磨着,看几匹布料,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当下便躬身应允。
“既然二位爷想看,小的这就引路。只是那地方脏乱,气味也重,怕是污了二位爷的眼。”
楚川面无表情:“无妨,办案要紧。”
管家不再多言,在前引路,七拐八绕,带着楚川和白易来到吴家大宅后院深处的一片区域。还未靠近,一股刺鼻的、混合着各种染料和汗臭的气味便扑面而来。
眼前景象,与吴家前院的富丽堂皇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低矮的棚屋,潮湿的地面,巨大的染缸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十几个工人赤着膊,或者穿着破烂的短褂,正埋头忙碌着。
他们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仿佛不知疲倦的机器,在闷热污浊的空气里,重复着浸染、晾晒的动作。
楚川目光扫过那些工人,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随手拉住一个正吃力搬运湿布的工人,那工人吓了一跳,差点瘫软在地。
“你们……一天做多少时辰?”楚川的声音尽量放缓。
那工人畏畏缩缩,看了管家一眼,才低声回话:“回……回爷的话……没……没定数……天亮做到天黑……”
“月钱多少?”
工人头埋得更低,声音细如蚊蚋:“没……没月钱……俺们……俺们是签了卖身契的……”
卖身契?!白易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这吴家,外面光鲜亮丽,背地里竟是如此景象!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吴翔和他儿子吴秋,正黑着脸,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显然,是得了下人的通报,知道楚川和白易居然摸到了染布坊这边,心下大急,赶忙回来查看。
“楚川!白公子!”吴翔强压着心头的惊疑和怒火,挤出一点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二位怎么到这等污秽地方来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楚川根本不理会他的客套,目光如炬,直直盯着他。他顺手从旁边晾晒的架子上,拎起一匹绸缎。
楚川拎着那布料,走到吴翔父子面前,声音冰冷,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吴老爷,吴少爷,来的正好。瞧瞧这料子,眼熟吗?”
他将布料猛地往前一递,几乎要戳到吴翔的脸上。
“跟前几日,那死者身上的料子,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