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手一抖,差点把柴火掉进灶膛里。
她猛地转过头,盯着楚川,眼神里满是慌乱和为难。
“儿啊,这……科举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得多少银子往里头砸啊!”
钱氏不敢直接拒绝,她怕伤了楚川的心,这个儿子刚回来,她想把所有的好都给他。可,科举这条路,对于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太难太难了。
光是为了供三叔读个童生,几乎是倾尽了家中所有的财力。
“娘知道,我儿聪明,将来定能出人头地!”
钱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话语里却透着苦涩。
楚川看着钱氏的模样,心中了然,他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语气坚定。
“娘,你放心,我定不会辜负您和爹的期望。”
他知道,现在说再多也没用,只有真正做出成绩,才能让家人安心。
灶房里,柴火噼啪作响,母子二人,一个低头烧火,一个默默站立,气氛温馨而又沉重。
钱氏的心思全在楚川的身上上,她担心刚才自己的态度让楚川难受。
便时不时偷瞄一眼,欲言又止。
楚川感觉到钱氏关心的目光,心中一暖。
他觉得如今家中虽然很贫困,但是最起码有了关心他的人,他不再是一个人。
楚川朝着钱氏笑了笑,想到未来,有了更多的期待。
然而这温情的一幕,却被门外两道身影打破。
“哟,我当是谁在这儿说大话呢,原来是咱家刚认回来的‘读书人’啊!”
孙氏尖酸刻薄的声音,像一把刀子,刺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她身后跟着的周氏,也阴阳怪气地帮腔。
“可不是嘛,还科举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几斤几两!”
两人方才在外面听到楚川言辞凿凿要科举的事情,顿时觉得可笑至极。
孙氏一个箭步冲进来,指着楚川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你个小兔崽子,想读书想疯了吧?你以为你是谁?还真当自己是块读书的料了?家里几亩薄田,能供得起你这尊大佛?”
周氏也凑上前来,冷嘲热讽:“哎呦喂,真是好大的口气!连我相公都比不过,还想去科举?我看你是过惯了好日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说着说着,两人的矛头又指向了楚川的身世。
“我说,你当初在苏家那么些年,人家好歹也养了你一场,怎么着也得有点表示吧?”孙氏斜着眼,话里话外透着算计,“养条狗几十年都有感情呢,你去要点钱财过来,不过分吧?”
周氏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总不能白养你这么大吧?正好,拿来给你三叔做束修,也算是你尽孝了!”
钱氏听着这些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想反驳,却又无力反驳。
想到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假儿子,再看看眼前这个刚认回来的真儿子,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你们……你们别太过分了!”钱氏颤抖着声音,站到楚川身前想要护住楚川。
争吵声越来越大,如同滚滚闷雷,惊动了整个楚家。
很快,堂屋里的人都围了过来,挤满了灶房门口。
周氏一看人多,更加来劲了,她添油加醋地把楚川要科举的事,当成笑话一样讲给众人听。
“哈哈,你们听听,这川娃子说他要科举!笑死我了,他以为科举是过家家啊?”
楚老三楚启文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他指着楚川,毫不留情地嘲讽。
“就你?还科举?我这个童生考了几十年都没考上,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钱氏急得团团转,她连忙向众人解释。
“不是的,不是的,就算川儿要科举,也不会花家里的银钱……”
可孙氏哪里肯听,她立刻打断钱氏的话。
“呸!还没分家呢!二房的钱就是大家的钱!你想得美!”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楚川身上,有嘲笑,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楚川看着这些咄咄逼人的面孔,又看看钱氏那矮小却坚决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心中一阵酸涩。
他知道,在这个家里,他想要读书,就必须先过这一关。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上前一步,目光坚定地扫过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我楚川读书,绝不花费家中一分一厘,包括二房的钱!”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不花家里的钱?那他喝西北风去啊?”
“这小子,口气倒是不小!”
“我看他是疯了!”
……
楚川没有理会这些议论,他转头看向楚启文,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三叔,您刚才说的《礼记》,我早就倒背如流了。”
说完,他不等楚启文反应,便朗声背诵起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他的声音清朗,抑扬顿挫,每一个字都清晰入耳。
众人虽然听不懂他背的是什么,但看着楚启文那张青一阵白一阵的脸,也都知道,楚川这是真的比楚启文厉害!
一时间,整个楚家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楚川朗朗的读书声。
背完一段,楚川停了下来,看着楚启文那震惊的表情,微微一笑,转身走出了灶房。
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不明觉厉。
这刚刚还被他们嘲笑的废物,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如此厉害了?
几日下来,楚川倒也习惯了楚家的日子。
钱氏心里总觉得亏欠了楚川,家里的活计,能不让楚川沾手,就尽量不让他沾手。
晚饭时分,一家人围坐在桌旁。
周氏斜了楚川一眼,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有些人啊,成天就知道吃白饭,一点活儿也不干,真当自己是金疙瘩了?”
孙氏也跟着帮腔,声音尖锐刺耳:“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我们家可没闲钱养废物!”
周氏眼珠子一转,阴阳怪气地开口:“我看啊,明儿个就让川儿去田里,也该松松筋骨,体验体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滋味!”
“田里的活儿,哪能让川儿去做?”孙氏立刻接话,故作姿态,“还是我去吧,让川儿去服侍三叔,三叔可是读书人,金贵着呢!”
说着,孙氏还不忘狠狠地剜了楚川一眼,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