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边陲,玄灵教分坛。
凌风伫立在回廊之中,眺望远处山岚叠翠,颇有些怅惘之感。如今三年一晃即逝,驻守在此地,并无大展拳脚之机会,不免有些百无聊奈。
忽然,他眉梢一挑,凝望天际某处。却见蓝天之下,一缕如绫罗的火焰徐徐向他飘来。
凌风忙伸手去接,就在那缕火焰接触它手掌的一刹那,一缕神识已然涌灌到他的脑海之中。
他长舒一口气,喃道:“天下之变,终于要开始了。”
“大哥,你找我?”
少时,凌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徐徐转身,望着许无畏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地牢之中,幽邃阴湿,凌风当先走到最里边一间牢房,却见里面被关押着一个面具人。
那面具人听到动静,立马起身,带起一连串锁链哗啦作响,急奔至牢门前,攥住铁栏,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凌风。“凌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许无畏也不解地问道:“大哥,他是谁?”
凌风淡淡道:“他是你的仇人!”
许无畏一愣,随即神色一凛,一剑劈断牢门铁栓,进去朝面具人斜斩一剑。
只听“嘎吱”一声响,那铁面登时被劈成两半,一道血印从面具人的额头斜斜地延伸至脸颊,鲜血如泉涌般汩汩冒出。
“他是陈旷?怎么会……”许无畏见到那张脸,并未露出愤恨之色,反而是一脸诧异。
只见那张脸除了刚才被长剑划出的新伤外,整张脸也已面目全非。原本的鼻子处,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鼻孔,而其他五官,也扭曲得几乎难以辨认。
“哈哈哈,真是报应!”许无畏仔细辨认,终于确认此人就是自己日日夜夜想要手刃的仇人,当下便要一剑将他杀了。
“无畏,住手!”凌风突然喝止,许无畏的剑尖在离面具人咽喉不到一寸处停了下来,疑惑地望向凌风。
凌风舒了口气,道:“我有些话要问他!”
许无畏躬身退开,凌风缓缓踱步进来,一脸淡然地望着半跪在地上的陈旷。只见他一只手捂着受伤的脸,鲜血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渗出,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滩诡异的暗红色血泊。
“你脸上这伤是怎么来得?这三年来,你遭遇了什么?”凌风缓缓蹲下身子,语气尽显平和。
陈旷瑟缩着身子,一言不发。接着,凌风又问了几句,他依然无动于衷。
许无畏登时一怒,道:“大哥,看来逼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就将他了结了吧。”
凌风抬手制止,想了想,便向他道:“给我找一面镜子来!”
一听到镜子,陈旷顿时有了反应。“你想干嘛?我不要看镜子……不要……”
许无畏明白过来,当即转身,不过片刻,便找来了一面铜镜。
凌风接过铜镜,缓缓走近陈旷,镜面对准了他那张丑陋至极的脸庞。陈旷双手胡乱挥舞,不断躲避,口中呼喊:“不要……不要让我看见……”
但凌风不为所动,他稳稳地拿着镜子,施了一个咒诀,一道无形灵力将陈旷牢牢束缚,让他动弹不得。
陈旷瞪大双眼,尽显恐惧之色。
“陈旷,你逃不掉的。”凌风的声音极尽阴寒,仿若从九幽地狱传来,“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是谁将你变成这副样子的?”
陈旷极力抗拒,可在强大的灵力束缚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拉向铜镜。
当镜子中那张可怖的面容映入眼帘时,陈旷的身体猛地一震,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不……这不是我……”
“说,你脸上的伤是如何造成的?”凌风声色渐厉。
“不要……快拿开……”
“你说不说?”
“我说——”陈旷嚎啕大哭起来。
凌风收回铜镜,直直盯着他,却见他平复好心绪,涩声道:“是在蚩尤遗迹。”
凌风心神猛然一震,暗道:“蚩尤遗迹?蚩尤不就是魔神门的祖师爷么?莫非跟魔神门有关?”
“啊!”猛然间,陈旷发出一声尖叫,那声音凄厉得几乎能划破这地牢的黑暗,令凌风与许无畏的身躯都猛地一颤。
只见陈旷双手抱头,接着一只手猛锤太阳穴。
“他怎么了?”许无畏立生骇然之意。
凌风紧紧盯着他,脸上惊愕之色愈发浓重,他看到陈旷脖颈处,一道道猩红的血丝密如蛛网,不断向他的头脸蔓延。那些血丝宛如活物,不断蠕动、扩张,所到之处,皮肤泛起了诡异的红晕。
他双眼凸出,眼白血丝密布,原本浑浊的眼眸此刻像是跳动的火焰。嘴唇也剧烈颤抖着,不断有涎水从嘴角溢出。
渐渐地,血丝已经蔓延至发根处,令整个头部都肿胀了起来,血管在皮肤下高高隆起,似是随时都会爆裂。
“小心,情况不对劲。”凌风眉头紧锁,对许无畏出言提醒。
很快,血气在陈旷体内翻涌,令他整个人变得癫狂无比。他猛地挣脱那无形灵力的束缚,双手胡乱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指甲深陷头皮,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无畏满脸惊恐,再次看向凌风。
凌风目光凝重,思索道:“或许他身上被种下了某种禁制,一旦提及蚩尤遗迹的关键信息,就会触发。”
陈旷的癫狂愈发厉害,他猛地跃起,朝着凌风二人扑来。
凌风身形未动,一股磅礴大力自他体内涌出,如一堵巨墙猛然撞向陈旷,将他狠狠击飞,重重摔在地牢的石壁上。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凌风转身,朝牢房外走去。
“好的,大哥!”许无畏挺剑上前,只听得剑入血肉的声音,哀嚎声起,逐渐微弱,最终彻底消失。
牢房外,凌风望向长空,负手而立,孙逸鸣和凤无绝脖颈血丝蜿蜒的恐怖场景又浮现在他的脑海。
“难道这一切的秘密要到蚩尤遗迹才能揭晓吗?孙猴儿,我定然要让你变回以前的你。”
这时,却见许无畏也走出了牢房,在门前跪倒,涕泗横流,大声向长天呼道:“歆儿,哥哥终于为你报仇了!”
良久,许无畏才拭去一把泪,缓缓起身,眼中依旧泪光莹莹,但却多了几分释然。他走到凌风身旁,声音略带哽咽:“大哥,多谢你让我亲手了结了陈旷。”
凌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往者已矣,来者可追。今后就带着你妹妹的期许,好好活下去!”
许无畏重重一点头,便跟随凌风疾步走远。
……
凌风依然伫立在楼阁回廊上,眺望北面,似有所思。这时老妖怪抚须走来,与他并肩而立。
“相传千年前叱咤仙林的天玄圣教,其祖地源头,就在那蚩尤遗迹之中,可无人知晓具体方位。”
凌风诧道:“可陈旷又是怎么到那里去的呢?”
老妖怪摇了摇头道:“机缘巧合这种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堂主,总坛使者来了!”骨女和灵瞳总是形影相随,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凌风与老妖怪对视一眼,旋即整了整衣衫,快步前往大厅迎接。甫入厅中,只见时镜之修身伫立,见到凌风等人进来,连忙上前作揖:“凌堂主,别来无恙?”
凌风微微欠身回礼,笑道:“时护法客气了,总坛三年都不曾问候过碧霄堂,今日遣您突然到访,可是有要事?”
时镜之尴尬笑了笑道:“凌堂主受委屈了。你也知道,教主这个人疑心甚重,当日猜忌你与那萧墨尘暗通款曲,怕你对本教不利,这才将你贬至这蛮荒之地。但经过数年调查,才知晓你与他根本毫无瓜葛,全是误会一场。教主深感愧疚,特派我前来,一是为了澄清误会,请碧霄堂众位弟兄即刻返回总坛。二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非你莫属。”
凌风心中虽有愤慨,但此刻并未表露出来,只是神色平静地问道:“不知是何任务?还请时护法明示。”
“事关蚩尤遗迹,但具体还需等你回总坛后,由教主亲自告知。”时镜之面色凝重,压低了些声音。
凌风心下一诧,暗道:“真是来得巧,正欲探寻蚩尤遗迹的秘密,总坛竟主动送上门来。”他略作思索,点头道:“既如此,容我碧霄堂稍作准备收拾,便即刻启程返回总坛。”
时镜之爽朗笑道:“凌堂主果然识大体,那在下便在总坛静候佳音了。”
凌风恭敬道:“时护法慢走!”
待时镜之离去后,凌风迅速召集众人,将总坛使者带来的消息告知。堂内兄弟竟大都依依不舍,这倒令凌风颇为意外。
骨女笑道:“当初刚到此地,兄弟们无不是垂头丧气,可在这儿呆久了,竟也喜欢上了这里的人,这里的风景。”
“是啊,比起教内那些尔虞我诈,老头子我还是喜欢这里的淳朴民风。”老妖怪叹息一声,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舍。
凌风想说些安慰的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留在这里委实比回到总坛要好上百倍。但如今,教主之命难违,只得遵从。
翌晨,碧霄堂一众人等便启程回玄灵教,祝滔携南疆诸派首脑前来送行。
祝滔双手抱拳,道:“凌堂主,此去总坛,山高水远,望你诸事小心。南疆与碧霄堂情谊深厚,今后若有需要,定会鼎力相助。”
凌风亦抱拳回礼,道:“多谢祝兄,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望你们在南疆一切安好。”
“有你在此地布下的防御阵法,可保我们数年无忧,南疆百姓也能继续过着平静的生活。凌堂主,你的恩情,我们不会忘记。”祝滔拳拳说道。
凌风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最终只汇聚成两个字:“保重!”
他毅然转身,御剑升空,其余弟子皆紧随其后,一时间剑光闪烁,碧霄堂众人化作道道流光,向着玄灵教总坛的方向疾驰而去。
虽然沿途风景如画,可众人却无心欣赏。数日后,他们终于抵达玄灵教总坛星落谷。
凌风先带领弟子回以前的驻地,刚踏入大门,便有一群教徒前来迎接,将凌风与四位舵主引领至一座偏殿暂作休息。
不多时,教主的贴身侍从前来传话,命凌风即刻前往教主大殿。凌风整理了一下衣衫,神色镇定随侍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