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臣连自己女儿都护不住,又如何护住这天下百姓。”
哪有天生的不祥之人,那些所谓的煞星和不祥之人,都是被世人逼出来的。
世人先负了他们,他们不得已反击而已。
昭云帝心底苦涩,是啊,他作为昭云之君,却护不住自己的女儿。
真是讽刺。
“陆准,你这话可是句句戳朕的心啊。”
他好久没听到这么犀利的话了,除了面前这人,也没人敢对他说实话了。
“你说得对,这些年来,朕这些年来越来越优柔寡断了。”
“你还有什么话,今日一并说了吧,朕恕你无罪。”
省得哪日又冒出一句戳他肺管子的话,要戳就一次戳个够。
听到昭云帝恕他无罪,陆准便开始毫不客气地连番轰炸。
“陛下对太后孝顺,有愧于太后,臣能理解。”
“但也不该以牺牲晚儿那孩子为代价,臣实在不能认同陛下的做法。”
“陛下今日冷眼旁观,实在不是一个父亲所为。”
……
见昭云帝被他数落得昏昏欲睡,闭上眼。
陆准突然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陛下。”
昭云帝吓得一激灵,轻咳缓了缓尴尬。
“说完了?说完了便出宫吧。”
这厮越数落越起劲,丝毫不顾及他作为皇帝的面子。
再数落下去,估计当年抢他吃食的事情都要翻出来了。
“臣还有几句重要的话没说。”
原本起身的昭云帝又坐了回去。
“说吧,朕听着。”
只见陆准郑重朝他跪下。
“陛下,太后是您亲母,可晚儿亦是您亲子。”
“陛下心里装满了昭云万民,可晚儿也是万民的一份子。”
听他这话,昭云帝心里顿时被深深的愧疚淹没,喘不过气来。
陆准说得没错,她不仅是他的孩子,也是昭云的一份子。
可她似乎从来都是被他们牺牲的那一个。
“朕……”
昭云帝欲言又止,便又听陆准恳求道。
“臣不求陛下时时刻刻庇护她,只求陛下不要逼她做她不愿之事。”
昭云帝叹了一口气,对那孩子的维护之心,他确实比不过陆准。
“朕答应你。”
半晌,见陆准仍未起身。
“你还想说什么?”
陆准抬头瞄了一眼昭云帝。
“空口无凭。”
昭云帝又将手中的折子扔向他。
“朕一言九鼎,还能骗你不成。”
陆准将折子抱在怀里,不说话,但那幽怨的眼神看得昭云帝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那你想怎样?”
仿佛听不出昭云帝咬牙切齿一般,陆准毫不客气跟他要了一块免死金牌。
随即狗腿地将手中折子还给昭云帝,麻溜退出御书房。
昭云帝在昏暗的御书房静坐了许久。
“来福,你说朕是不是错了。”
来福面色复杂,沉思片刻。
“陛下过于看重昭云百姓与太后,反而容易被其困住,掣肘陛下。”
昭云帝苦笑。
“你倒是与陆准说到一处去了。”
他幼时并未养在太后膝下,对太后亏欠良多,是以这些年来,对太后的所做所为多有放纵。
可母后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
陆准说得对,他都未曾了解那孩子,就偏信了那孩子就是不祥之人。
若真不祥,为何今日那么多人愿对她以命相护。
“给朕去查查宝光寺和惠民寺,事无巨细。”
当日太后的失态,以及方才他提到宝光寺时,陆准眼里一闪而过的愤恨。
当年之事,恐怕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只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还有,让太子和平西王世子也参与此事。”
此事交给别人他不放心,而太子又过于重情,也该让他成长了。
“是,陛下。”
三日后。
除陆夫人与谢音希外,国公府和谢府的人都聚集在谢府书房。
“太师府这几日闭门谢客,听说苍太师还未醒,苍老太君也倒下了。”陆准道。
陆承影点头附和自家老爹的话,夜影多次想探入太师府,探究一二,但都未成功。
“晚儿,你如何看出那苍太师有问题?”
谢知礼说完后,众人都看向云栖晚,只见她示意红螺将信件呈上。
“如信上所写,苍太师忠肝义胆,忧国忧民,待百姓亲和,但是个阳善过度之人,这是其一。”
凡是他做过的善事,都会自然而然的让外人知晓。
“昭云四十八年,云城涌入大批灾民,苍府设棚施粥,有灾民见苍府人心善,便有人起哄公然抢粮。”
“而苍府虽被抢了粮,却仍未处置那些抢粮之人,反而理解他们的无可奈何,还额外给了他们不少粮食。”
“此事传扬出去后,那些灾民更加放纵,又连续抢了云城不少达官显贵的粮仓。”
“若有人想处置他们,他们便会搬出苍府的仁义,加上百姓起哄,流言一边倒,只得无奈作罢。”
云栖晚说完,看向陆准。
“义父,此事还是陆府制止的,对吗?”
陆准回忆起此事,也愤恨道。
“没错,当年那些人准备抢陆府的粮,可父亲不是个在乎虚名的人,不管那些名声,亲自带头把那些人抓起来,在陆府门口严刑拷打,当街示众。”
“刚开始那些民众激愤,要和陆府的人拼命,但陆府的家丁都是练家子,抓住起哄之人便往死里打。”
“经过长时间的对峙,加上没人帮他们,此事才平静下来,那些灾民也不到处抢夺,否则还真会造成大乱的局面。”
况且当初灾民涌入云城时,先皇便已开仓放粮,妥善安置了他们。
只要他们听安排,老老实实去做工,即便他们不抢粮,也能果腹。
可他们却仗着弱势的特权,为所欲为。
谢知礼感叹。
“善是正,恶是偏,苍府看似存了善心,所做之事却演变成了恶事,这就是所谓的正中之偏。”
“而陆府看似存着恶心,所做之事却是善事,这便是偏中之正。”
“很多时候看似慈悲之人,实则又何尝不是一种姑息,纵容,为日后酿下大错埋下祸根。”
云栖晚上前给他续茶。
“外祖父其实当年也曾怀疑过苍太师,但谁也未料到,他竟能狠心到用他小儿子的命去打消众人的怀疑。”
谢知礼闻言手一颤,杯中的茶水溢了出来,震惊的看向她。
“你是说,那孩子是死于他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