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诚从前是谢先生眼里的好苗子,可也需要诵读五六遍方才能背诵出来。
见他只需诵读三遍,?吴?景诚那是打心底的佩服。
他主动将与李瑜隔壁的同窗换了位置,然后朝着李瑜小大人般拱手道。
“吴景诚,家父是在东街开堂坐诊的吴郎中,小字?云飞,出自庄子·逍遥游中的“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不知李同窗的小字是?”
男儿及冠之时,或科考之前方才取字。
如今的孩童都是用的小字,小字也就是有乳名的意思。
李瑜的小名是狗剩,但是显然说出这个名字,他说不得会被嘲笑一辈子的。
算了,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所以他大脑飞速运转,很快就给自己想了个小名:“?小字思源,取自《大学》中的“思而后有定”。”
高门大户人家取名都往贱了取,小门小户不贫穷不富有的人家反而讲究出处。
交换了小字,两人便算是成好友了。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说起这事,李纲才一拍脑袋想起忘记给孩子取小字了。
“你这小子机灵啊,不过你怎么会读过大学的?”
大学都是十四岁以后的少年,才需要开始学习的,当然如果你是神童的话那就另外再说咯。
就像谢环那个老小子,十二就让十五六才学的书给读完了。
害得父母总拿他与自己比较,就连先生也跟会变脸似的。
对着那老小子就笑的满脸慈祥,对着旁人就是一副出门别说我是你先生。
李瑜张口就来:“在乡下的时候听族长儿子说过那么一嘴,然后儿子今日刚好想了起来。”
张三娘闻言有些惊讶,她没记得族长儿子与她儿有接触啊?
不过她是个会自我攻略的,便觉得可能是无意中听到族长儿子背书。
光是听人家背书居然就记住了,她儿莫非是天才,当场便高兴地给儿子夹了筷子大肥肉。
“儿啊,多吃些,吃完了就回屋写大字去。”
古代也是有家庭作业的,李瑜今日的作业就是写大字。
上大人,丘乙己,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礼。
谢先生说只要能把这些字写得好,后面的字也就能学得更容易。
当然,不是让你一天就把这些大字练完。
你可以每日写两个大字,每个大字写上十遍二十遍的,等写的熟练了再换下两个字就行。
李纲笑着对妻子道:“瑜儿能有这样的天赋,想必小的天赋也不错。”
“我看你不如明日便回去看看孩子,将他开蒙的事情解决了,可千万别耽误了孩子的前程才好。”
“有言道是:亏了孩子们什么,也不能亏了他读书上进啊。”
若能给朝廷培养两个读书人,那对自己来说也是功德一件。
张三娘就等着丈夫这句话,闻言立刻答应了下来,旁边李瑛表示她也想跟着去。
“母亲带上女儿吧,女儿也想看看小弟弟呢。”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乡下呢,光从诗书上想象乡下是个什么样子。
有诗言: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还有诗言:独出前门望野田,月明荞麦花如雪。
好美。
真想去好好看一看。
“好,带上你。”
张三娘爱怜地拍了拍继女的背,她没有姑娘是真的将这继女当自己姑娘养了。
想着弟弟也能读书了,李瑜的嘴角也高高地勾了起来。
要是他在城里享福弟弟在家干苦活,他是真的会日日都睡不着的。
第二日下课后,他就推拒了景诚的好意朝家跑去,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弟弟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到家以后没有见到母亲,他就去厨房里头找,却见母亲一边与陈婆婆说什么一边抹泪。
见他回来了,便扯出一抹笑道:“儿啊,回来了,先回屋去写大字吧,等你父亲回来就能开饭了。”
李瑜见状心中咯噔一下,忙问是不是弟弟的事办得不顺利。
张三娘咬咬唇,夫君说读书人不该被俗事所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她不想跟儿子说。
李瑜黑了脸:“娘你就是不说,我也能晓得他们做了什么。”
李瑛此时正在后院洗自己的布鞋,就算她今日再怎么小心谨慎,也还是踩到了沈家的鸡鸭鹅粑粑。
村里的地不好走,马车根本就过不去。
走完了大路就必须得走一截小路,路两旁杂草的露珠把她的新裤子都打湿了。
哪怕是走在田埂上,都逃不开满目的鸭鹅的粑粑。
诗词里面都是骗人的,乡村里头哪里有那么他们说的那么美。
见李瑜过来还不待他开口询问,李瑛便开口道。
“你那对爷奶真不是好东西,一点儿也不如旁的村民淳朴,心眼子快赶上那些为官做宰的了。”
“还好他们不是读书人,他们若是读书人当了官儿的话,还不知道会怎么欺霸一方呢。”
原来沈老头和太太不反对二魁读书,但是他们认为二魁去读书,那家里干活的人就会少一个。
这对别的孙子不公平,所以要二魁读书的话……
光出学费伙食费还不行,还非得每年再给二老一贯钱补偿才行。
当时李瑛就没忍住怼了回去,那是您老人家的孙子,又不是她爹爹的儿子。
凭什么啊?
可人家却冷笑着道,既是我们家的孙子,那当然是我们说了算,巡检大人还想管别人的家事不成?
李瑛叹了口气:“我父亲虽然不缺这一贯两贯的,但是你爷奶……他们他们也不能拿我父亲当冤大头吧?”
这分明就是觉得他们家有钱,所以赖上他们了嘛。
她父亲虽然四十多了,可许多县里的黄花大闺女都还愿意嫁呢,娶母亲是看在她名声和会生儿子的缘故。
可如今看来……
她觉得父亲娶了个麻烦回来。
虽然母亲确实很好,瑜弟弟也好,可她就是替父亲觉得憋屈。
巡检职微却权重。
知县大人都得对他父亲礼让三分,却被这些不讲道理的无赖给欺负。
见李瑜眼眶发红她也不忍心,放下手里的活计低声道歉。
“我这也不是冲你,你可千万别多想。”
那个二魁弟弟也挺可怜的,他们到的时候二魁正在屋后捡柴火,拖着比他还大的背篓下山。
她四岁的时候,还窝在爹爹怀里要糖葫芦呢。
可二魁弟弟他浑身脏兮兮的不说,裤子上沾了粑粑都不给人换。
还说什么农村孩子没那么金贵,牛屎也能当枕头。
要不是对方是长辈,她都想啐他们满脸了。
“我知道,瑛姐姐,你先忙,我先回屋写大字。”
李瑜知道她不是冲自己,只是转过身的时候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在现代当牛马的时候都没哭,到了这古代倒是时不时就忍不住哭一场。
紧紧捏着拳头。
还是得想个法子,不能让那两老东西这么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