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
辽王赵竦兴王赵竕昨日刚到京师,同侄子皇帝宴饮过后,兄弟俩便干脆勾肩搭背走着回辽王府。
作为亲王,他们在京城有府邸的。
“二哥咋就是不肯回来?”赵竦喝得醉醺醺走路都打晃,他忍不住坏笑道:“该不是怕得不敢回吧?”
要他说小皇帝有啥怕的,只要你不造反有吃有喝不就得了?
赵竕闻言连连点头:“自大哥去了之后老二就是这副鬼样子,生怕自己的脑袋搬了家。”
“还劝咱们当弟弟的不回来,你说有二哥在前头杵着,哪个大傻子会先动你我兄弟二人?”
从前觉得老爷子宠爱大哥二哥,如今他们竟也觉得庶出挺好,最起码不用当新皇帝的肉中钉眼中刺。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皇帝亲叔叔,他还能在吃喝用度上亏待他们不成?
不过是把手中的兵权交出去,交出去就交出去呗。
有啥大不了的?
回到王府哥俩便准备再喝点儿,兴王赵竕本来就是爱酒之人,每日不抱着坛子喝到醉死过去不作数。
“三哥,咱哥俩都多少年不见了?今晚必须要醉死当睡着才行。”
可辽王赵竦虽也爱酒,但他却是个很节制的人。
“不喝了,不喝了,醉死了不像话。”
跟摊烂泥一样倒在地上,说出去一点儿也不体面。
“三哥你还跟以前一样,假正经,实际上你最坏了,你小时候还偷看父皇的美人洗澡……”
嘲笑过自家三哥后,赵竕就抱着自家府上的酒开怀畅饮起来。
“要是二哥在就好了,他可比咱们爹还能喝。”
“二哥可是最像祖父的人,爽快洒脱能上马打仗还能下马作诗,只可惜二哥没当成皇帝。”
若是二哥成了皇帝,哪里会这么疑神疑鬼的?
他们这些兄弟最服大哥,其次便是最听二哥的话。
“这是在京城,你别害二哥。”赵竦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围,这才低声道:“还不知道二哥怎么样呢。”
不管是被圈禁还是被杀掉,他这个当弟弟的都会难过的。
赵竕咕噜咕噜又下去好几大口酒,略带同情地道。
“谁说不是呢?”
他打心里同情自家二哥,也打心底里佩服自家二哥。
“哥……三哥……”
正要说些从前的事儿,赵竕忽然觉得自己腹痛无比,甚至痛得就在地上打起了滚来。
“老四……老四你怎么了老四?”
见弟弟脸色煞白赵竦吓了一跳,连忙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老四,你吃什么了老四?”
他们吃的东西都差不多,为什么就他自己没事儿?
赵竦忽然看向散落在一旁的酒,熟知医理的他手脚并用爬过去辨别,心中的凉意瞬间如坠冰窟。
鹤顶红。
鹤顶红就是红色的砒霜,可以在半个时辰内致人死亡。
“三哥……”
赵竕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赵竦赶紧过去抱着自家弟弟冲门外吼道。
“太医呢?太医来了没有?”
他知道太医来了也没用,因为太医来了也救不了他四弟了。
赵竕哭着道:“还好二哥没回来,还好三哥你没喝酒,不是小皇帝干的……那一定就是范承远干的……”
只有范承远天天嚷着削藩,天天盼着要把他们关起来。
“这个狗日的狗东西,三哥,三哥你要帮我报仇啊三哥……”
弟弟没了,赵竦自然是要大吵大闹,要皇帝给他一个说法的,并且矛头径直对准了权势滔天的范承远。
可范承远只是坏人家又不傻,怎么可能这时候对辽、兴二王下手?
他最想弄死的鲁王还没回来,怎么可能想对这两人下手?
小皇帝当然不会干这事儿,就在大家都想不通的时候,范承远猛然看向满脸悲痛的王知秋。
他猛地向王知秋冲了过去,双手狠狠插上了他的脖子。
“是你!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干的?”
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王知秋怎么可能表露出来。
“我王明枫得先帝栽培提拔,若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便叫我五马分尸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是他做的又怎么样?
只要他不承认,这件事最大的嫌疑也就你们君臣二人。
王知秋干的事虽然损很多人利益,但是他的人品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更何况古人又重誓言。
赵竦几近癫狂抽出御前侍卫的刀,跟发了疯似地朝着范承远砍去。
“你这个奸佞之臣,居然胆敢撺掇陛下毒杀皇叔,今日本王不砍死你本王就不姓赵。”
藩王御前抽刀可是大事儿,吓得小皇帝都站了起来。
“三叔,你别冲动,此事朕一定会给你交待的。”
他是想赐毒酒没有错,可是他的毒酒只针对二叔。
大殿之上一片混乱,范承远被赵竦的剑砍得满地打滚。
周围的侍卫想阻止又不敢,赵柏跟在自家三叔旁边劝了又劝,见他根本不听自己的也只得怒道。
“将三皇叔扣下押解回府,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府!”
众侍卫这才敢去拉控制赵竦,而此时范承远虽然没有受伤,却早已经衣衫凌乱狼狈不堪了。
从宫里出来华郎便跟着王知秋,他望着王知秋平静的脸庞道。
“兴王死了,咱们下一步怎么做?”
他知道好友平静的脸庞下,肯定是翻云覆雨的难受。
那是对不起先帝,却又不得不为之的难受。
王知秋望向皇陵的目光悠悠,语气就像是一位八十岁等死的老人。
他要让辽王自戕!
随后散发范承远是前朝遗孤的传闻,然后再把自己献出去,这样鲁王起兵就是名正言顺了。
华郎见他不与自己说,也只好哽咽着对好友道:“鲁王殿下进京后,肯定不会让陛下活命的。”
先帝以为那是给孙子的皇位保护符,其实那就是催命符啊,还不如直接说让鲁王废侄登基,这样还有命在。
只不过若是这样说的话,那天下藩王岂不是都想清君侧?
如今为了一个范承远,折进去一位藩王还要折进去一位天子。
如此一来,他们就更对不起先帝嘱托了。
“我有什么办法?”温润的王知秋,这会儿也忍不住发了怒:“陛下听信范的,不听咱们的啊。”
“你以为我非想扶持鲁王,我难道不想让陛下成为一代明君吗?”
“陛下听那个姓范的胡乱免税,今年户部税收少了一半,国库比先帝在时空了一半,你说这边疆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和亲,真的要高价买他们的病马、老马来换取和平,把整个大雍的脸摁在地上踩吗?”
要打仗了,要赈灾了,要修皇陵,要兴水利要给官员发俸禄,没有钱能办成什么事儿?
朝廷办不成事儿就会天下大乱,到时候民不聊生他们更对不起先帝,对不起他们脑袋上的乌纱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