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五年,元月十三。
今年的新年过得格外沉重,曾经歌舞升平的顺天府如今就如一潭死水一般沉静没有波澜。
死了两位藩王,一位权相,还被贬了那么多好官。
不管是京城的百姓,还是官员都没什么过年的心情。
寅时三刻刚过,鲁王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便被送到了京城。
赵柏刚刚从噩梦中醒来,就见宦官王德顺匆匆捧着战报觐见。
“陛下,鲁王起兵造反,通州守备张崇义与知府章文瀚为鲁王开了城门,并带着三千兵马投了鲁王……”
王德顺高高举着战报,尽管一直控制可声音却还是带着一丝颤抖,他都没想到鲁王居然这么厉害。
刚起兵还没正式开打呢,就兵不血刃地拿下一城。
“什么?二叔果真反了?”
赵柏鞋子都没穿便匆匆走下床,待接过战报后两眼便是一黑,整个身子都忍不住晃了晃。
“通州这么重要的地方,居然这么轻松就到了二叔手里?”
王德顺连忙上前扶着小皇帝,可也只能弱弱安慰一句。
“陛下保重身子啊。”
通州虽然确实很重要,但是后面还有那么多关呢。
“传,二品以上的大员,有兵权的勋贵立刻进宫。”
这种事轮不到王德顺这个大太监干,只需要一个眼神就会有小黄门跑路,所以王德顺还是在赵柏身边陪着。
“陛下,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他七岁被切了铃铛送进宫来,能到东宫伺候费了很大的功夫,赵柏对他也最是信任。
赵柏头疼道:“有话就说,朕什么时候不让你说话了?”
这些从小跟着他的太监,有时候比他母后还要贴心。
“陛下。”
王德顺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将矛头指向范承远。
“鲁王之所以造反,其实都是因范相而起的是非。”
“范相如今权倾朝野,整个朝堂都唯范相马首是瞻,奴婢以为此次出兵平反,范承远肯定要举荐与他相熟之人。”
“奴婢听闻范相府中有位神秘人,如果那位神秘人真是前朝皇室遗孤,那范相又掌权又掌兵岂不是危险?”
见赵柏像是听进去了,王德顺便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句。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到底还是先帝钦点的顾命大臣,自家的亲戚才是最好的。”
只不过,自家的亲戚也是鲁王的亲戚。
可两人共同的亲戚虽然不好说,但不好便宜外姓人不是么。
赵柏闻言微微点头,心里对范家那位神秘人起了疑心。
“还是要找人去确认一下,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若是真的有,范相这相位怕得换人来当才行。
果然范承远一来,便直接举荐镇南侯王理带兵平叛。
见状赵柏眉头就是一皱,这个王理是范承远的女婿。
伴伴说得果然没错,范相这人会任人唯亲。
赵柏没有答应范承远的话,而是扭头看向年纪最长的赵国公李宣,态度恭敬而客气。
“李叔怎么看?”
这位为大雍立下了汗马功劳,有勇有谋而且熟知兵法,曾经打得外敌节节败退哭爹喊娘的国宝。
见小皇帝对自己如此谦卑,李宣的心忍不住软了软,给出了自己想到的最诚挚、也最有用的建议。
“老臣以为可以舍小保大,也就是将范相交给鲁王,打破鲁王口中的清君侧,他自然就没有理由造反只能退兵……”
闻言赵柏还没有说什么,范承远便愤怒地道。
“赵国公这是什么意思,让陛下对着一个反王低头?”
等他回头掌了权力,头一个把这些勋贵全杀了。
李宣理直气壮地道:“是你理亏,不是吗?”
你不瞎搞,人家找得到理由清君侧?
“我理什么亏?”
范承远直接给气疯了,他解释了几万遍那些事儿不是他干的,是王知秋那个王八蛋自导自演。
奈何根本无人相信,就连小皇帝都是半信半疑。
赵柏虽然对范相有些不满意,可也不忍心把这人给交出去,而且他当皇帝的怎么能承认自己识人不清呢?
“还是请李叔出出主意,派哪位将领去平反才好?”
见他如此执迷不悟,李宣心中的小人疯狂摇头。
太宗皇帝啊,您是真的错了!
只是皇帝问话他不能不答,可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答,所以只能随意地表表不可能的忠心。
“老臣虽已八十有五,但是还能够为陛下效力……”
望着他那如枯木一般的大手,赵柏确实也不好意思虐待老人,所以便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莱国公高廉。
“廉哥儿怎么看?”
高廉同样也是开国功臣之后,也是顾命大臣之一。
他手中掌管着京师三大营,护卫着京师的安全。
“陛下,臣以为庆国公顾明远,是最适合去平反的人选……”
“万万不可。”他话还没有说完,范承远便站起来竭力反对:“陛下,庆国公与鲁王曾经关系……”
“欸,范相这话不对。”这下轮到顾明远打断范承远的话,他懒洋洋地道:“我可不仅与鲁王的关系好,我是与所有皇子关系都好。”
“你不愿意让我领兵,我大不了不领让给你的人去便是,你做什么要说我与反王关系好?”
“这不是害人吗?”
真要论和谁最亲近的话,他跟先太子才是最亲近的。
太子表侄那时候抱着他喂饭,晚上还会唱童谣哄他睡觉,可惜国家的利益永远大于个人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