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诚被美色迷了眼,哪里听得出好兄弟的意味深长。
只知道要加油努力考过县试,到时候好风风光光地去美人姐姐家提亲,从此走向自己幸福美满的小日子。
考位是通过抽签决定的,李瑜运气好抽到了远离号房的位置。
号房也就是厕所的意思,听先生说会试乡试比较严格,上厕所要被盖屎戳子成绩作废。
但是县试就没有那么严格了,只要在监考官眼皮子底下是可以去上号房的,不会有人给你盖屎戳子。
这也就导致号房的味道有些感人,离号房近的考生也难免会被这感人的味道影响思绪。
待他们找到自己的考位,衙役就开始给他们端来炭盆取暖。
拿给别人的是薄薄的一层碳,轮到李瑜这里就是满满的一盆。
有关系就是好啊!
衙役还将炭火拿出来一些放在一旁,对他使眼色表示若觉得冷,慢慢往里头加也就是了。
外头飘着春雨凉飕飕的,李瑜却因为这暖意不争气地湿了眼。
你说人的运气怎么能好到这种程度?
这么好的后爹,他上辈子也不知道是积了哪门子的德。
县试总共是五场考试,监考的主考官是营山县的知县王举,王知县这五天将与他们在这个考棚里同吃同睡。
王知县身着正七品的青色官服,官服上的补子绣着鸳鸯图案,乌纱帽的帽翅是圆角方形?,打扮地和明朝官员穿搭无二。
第一场上午是最简单的,就是默写约有百字的“圣谕广训”?。
要求不能有错别字和涂改?,别看这场试很是简单,可有些人连这最简单的一关都不行。
王知县这一路走过来,便已经看到好几个考生最终的命运。
他心情还是有些沉重的,毕竟一个县能出几个有功名的人,那也是他们这些地方官员们的年终考绩。
若是出的人才太少了的话,他们脸上也无光啊。
待见到稳如泰山、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的李瑜,王知县眼神落在他考案上后便不由地愣了愣。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字多么惊艳,而是他发现这位考生写的每句话,都要先在草稿纸上过一遍再抄到考卷上。
所以他的考卷上干干净净,字迹工整而无错。
王知县忍不住捋着自己胡须,赞赏点了点头。
谋定而后动。
这是个好料子!
待看见考位上挂着的考牒后他忍不住又愣了愣,忽而便觉得李伯群这个继子怕是捡着了。
下午则继续考察考生的基础知识,四书五经的熟悉程度与运用情况,是这五天里最好过的一日。
李瑜继续在草稿纸上写一遍,确认无误后再一笔一划地誊上去,总之第一场考试是毫无压力的。
真正的难度从第二场开始:试书义三道,每道限二百字以上,经义四道,每道限三百字以上。
这就比较考验考生的文章功底,但是卷了八年的李瑜也不虚就是了,稳得连个墨坨坨都没有。
第三场试论一道,限300字以上,诏、诰、表各一道,判语五条,到这里王知县已经长驻他的考位旁了。
第四试经、史、时务策五道,每道限300字以上。
这些文章的问题都不大,他写的文章是连先生都夸过的,光看知县大人的脑袋时不时点就知道。
问题最大的是这最后一场,需要考生作诗五言八韵诗一首。
题目是咏梅。
他虽然是个现代人,按道理说背诗这种事是最简单的,唐诗三百首里随便挑一首都能惊艳绝伦。
可是这个时空是被老乡篡改过的,那个老乡就是六百年前,杀光王公贵族五姓七望的那位。
老乡他把能背的诗词几乎背完,唐宋八大家的文章都没有放过,如今这些诗词文章还是学子们必背的。
所以……
李瑜只能自己写,偏偏他作诗又是真的极为不擅长,愁的他险些将脸上的痘痘给全给抠了。
别问他脸上为啥有痘。
让你在考棚里住上五天,不能洗脸刷牙你试试长不长痘。
王知县老早就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过来安静观摩,他想看看这位文章出众的年轻人能写出何等好诗。
谁知人家愣在那里干坐了半个时辰,却是一个字儿也没写出来,只愁着眉搁那儿发呆。
莫不是不擅诗词?
距离午时县试结束还有半个时辰,王知县过来看了三四次,还没有看见他落下一个字儿。
不由地伸手在他考案上叩了叩,然后指了指沙漏,提醒他时间不多了,毕竟这也关系到自己的政绩。
本来这回他们县好苗子就不多,再折个好苗子多不好。
诗也不是考试中重要的一环,只要押韵不跑题能凑合凑合就是了。
科举,最重要的还是要看文章。
李瑜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不是想交出最完美点的答卷吗?
可是时间不等人,如果交白卷的话他前四场可白熬了,那么多的文章他也就全白写了。
不管了,凑合凑合吧。
于是他只好开始动笔:雪飞寒彻骨,梅绽韵含香。玉蕊迎风舞,琼枝映月妆。冰肌凝素影,冷艳傲霜芒。独守清幽意,芳馨梦里扬。
王知县见他写出来了便松了口气,只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微微失望。
只因此诗过于普通。
但也只是微微……
毕竟就算将诗给写成一朵花儿,文章写得一般也是惘然,到了会试乡试,甚至是院试也不考作试这回事儿了。
光凭他一手的好文章和沉稳的性子,他就觉得此子前途定然不可限量,看来今后要多与李家走动结个善缘。
这五日李瑜充分利用了额外的炭火,所以吃的是热的喝的也是热的,除了睡不好别的都还好。
毕竟割猪草的日子和这个比起来,他觉得还是这儿的日子好过,可从小过得顺畅的吴景诚就不行了。
他脸色煞白,搭着李瑜肩不放:“再多考一日我只怕是都活不下去了……”
见周围考生都在看他们,李瑜赶紧搀扶着他往外走。
“你太夸张了啊。”
这才第五天而已,后面连考九天又该怎么办呢?
考场外。
李瑛望着无精打采的学子,有些担忧地对母亲道。
“进考场的时候个个意气风发,出考场的时候个个霜打了茄子,也不知道瑜弟弟和孟贞他们怎么样了。”
瑜弟弟是吃过苦的不怕,倒是景诚从小娇生惯养的……
张三娘闻言伸手捏了捏她鼻子,宠溺地提醒道。
“要叫吴家弟弟,怎么能称呼外男的字呢?”
李瑛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这不是没有外人在吗?
再说了他们家小门小户的,也比不得那些规矩多的大户人家,随意一些大家不都舒心吗?
李纲笑着瞪她:“没规矩,小心给人瞧见你这没规矩的样子以后反悔,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好在吴郎中今日坐诊没来,吴娘子便没有与他们站在一处,否则怕是回去要笑话他姑娘恨嫁。
“他敢!”
李瑛虽然嘴上这么说,身子却也听话地站直了。
“他要是敢背信弃义,那他就不配是个读书人。”
这时她看到那两个熟悉的人影,立刻兴奋地道。
“爹,瑜弟弟他们出来了,他怎么是扶着吴家弟弟出来的?”
众人闻言向考棚大门望去,便见脸色发白的吴景诚,被脸色红润、却满脸嫌弃的李瑜搀扶着出来。
“这是怎么了?”
吴娘子首先前去给儿子摸脉,李纲等人也关心地迎上去查看,张三娘脸上关心心里却犯嘀咕。
这吴景诚身子这么弱,将来能给瑛儿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