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瑛没说什么让他替自己照顾好父亲这种感性煽情的话,因为她知道就是自己不说他也会的。
而且两家就隔着一条巷子,想什么时候回家也方便。
等到待见着穿着大红衣裳来迎亲的俊俏新郎官,李瑛心中的害怕后悔瞬间就少了一半儿。
将姐姐好好放进轿子里,李瑜这才认真地对吴景诚嘱咐。
“对我姐好点儿,否则咱们这朋友也没得做了。”
何止是连朋友都没得做,如果不见面就一顿拳脚伺候的话,都对不起老爷子的养育之恩。
“放心吧老弟,包的。”
吴家就这样喜气洋洋地接走了李瑛,而热闹的李家就这么冷清了起来,李纲也是伤心地垂泪。
全家人都有些悲伤,可这悲伤也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这姑娘嫁得实在是太近,婆家也没有太拘束于她,所以她是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回家吃饭。
有时候吃到哪道菜好吃,袖子一撸就说要带回去给公婆尝尝。
“孝顺公婆嘛,此乃女子的美德。”
连吃带拿还满嘴要孝顺别人,气得李纲差点拿鸡毛掸子赶人,不过事后想想又觉得这也是幸福。
最起码闺女嫁出去了,还跟在家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李瑜和吴景诚也正式进入县学读书,在县学读书的最差都是过了府试的,虽然朝廷说生员才能免费吃喝……
但是王知县也自掏腰包,把那些过了府试学子的肚子都给包圆,四时八节还会送点布料衣裳米粮啥的。
什么叫父母官?
这才叫父母官!
而且学生们吃得都还不错,每日两荤一素还有汤。
乾元二十五年,三月初八,太子赵竣薨逝于东宫,七十岁的乾元帝因为伤心过度病倒。
急召皇次子鲁王、皇三子辽王、皇四子兴王回京。
太子没了民间也是要守丧的,你在自己家吃肉朝廷管不着,可官学里头却是只有豆腐代替了。
“咱们陛下有十个儿子。”
吴景诚是个最爱八卦的,皇家的八卦也不能放过。
“只有鲁王殿下,与太子殿下乃是一母所出,辽王兴王虽不出自中宫,却是由已逝的皇后娘娘抚养长大。”
“陛下乃太祖皇帝的长子,可太祖皇帝当时却更中意皇次子靖王殿下,差点闹出废储君的事儿。”
“好在群臣力谏陛下的储位才得保,太祖皇帝也是悔悟,还立下了从此帝王都得遵守让长子继位的规矩。”
吴景诚观察到左右没人,这才将声音压得更低一些问道:“咱们鲁王殿下叫什么你知道吗?”
李瑜将豆腐和着饭捣碎后,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大口后摇摇头。
他当然不知道了。
不都鲁王殿下鲁王殿下地喊,谁敢喊人家王爷的名字啊?
“赵翊。”吴景诚摇摇头:“翊这个字的寓意虽好,却是辅佐之意,这说明陛下从前在储位上从未考虑过鲁王殿下。”
“听说鲁王殿下文武双全,为人又仁慈悲悯,如今这太子殿下不在了,鲁王殿下可就是长子了。”
“陛下若是让鲁王为储君当然好,可若是陛下选了皇孙为储君吧?”
他们陛下那么疼爱太子,其中也有自己吃过夺嫡之苦的缘故。
若是真想让孙子登基为帝,鲁王殿下这个呼声最高的储君人选又该如何自处,陛下会不会为了孙子继位,对自己的儿子动手呢?
不是赐死就是圈禁,这么想想鲁王殿下也真可怜。
见没人注意他们,李瑜这才悄悄地发表意见。
“不能吧?皇孙今年不是才八岁吗?”
听说太子殿下接连亡了三子,如今就剩下这么一个小儿子了。
如今国家正值百废待兴,怎么能扶持一个幼子登基呢?
将门出身的皇后娘娘也早没了,也不像康熙、正统朱祁镇那样还有个祖母辅助于他。
当今太子妃听说还不到三十,孤儿寡母怎么能坐稳国家大事?
说直白一些,他们母子玩的过朝堂上那些老狐狸?
“我们外人当然这般想,可咱们陛下是慈父啊!”
吴景诚将自己最讨厌吃的蕨菜挑到好兄弟碗里。
然后挤眉弄眼道:“咱们不如就赌一百个铜板,陛下绝对会立皇孙,绝对会收拾鲁王殿下你信不信?”
李瑜嫌弃地将蕨菜丢回去,这人怎么这么大了还挑食。
“不赌,你幼稚不幼稚?”
这种事怎么说得清楚?
全看帝王是理性还是感性的,可是再理性的帝王临老也会变得感性的,都逃不过老糊涂这三个字。
“你不幼稚?”
吴景诚见他这么假正经,忍不住放下筷子质问道。
“宁姑娘叫你陪她放风筝时,你怎么不说人家宁姑娘幼稚?”
心上人就是天真浪漫,到了好兄弟就变成幼稚了?
李瑜:“……”
这不废话?
你最多不过是亲戚加同僚,能跟他未过门儿的媳妇儿比?
顺天府,乾清宫。
“咳咳……”
皇帝的寝宫里泛着浓浓的药味,随着皇帝的咳嗽声响起,进京的皇子们纷纷磕头哀求道。
“求父皇保重龙体。”
只有皇次子赵翊眼眶通红,却死咬着牙一声也不吭,没有随着兄弟们磕头,与皇帝七分像的脸满是悲伤。
“老二啊,过来。”
赵衍望着快十年没有见过次子,忍不住将他招至眼前,并伸手仔仔细细地抚着他的面颊。
“你长得最像我了,不像你大哥长得像你娘~”
只这一句话赵翊便绷不住了,直接撇过脸痛哭了起来,说话也是哽咽着断断续续的。
“只要爹一句话,儿……儿绝对不会有二话,儿……这些年是怎么敬重大哥,将将来就会如何敬重大侄子。”
他明白父亲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怕自己成了皇帝,会待他大哥的血脉不够善待?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父亲心里还是想将这天下给大哥的孩子。
谁让他是老二呢?
他早就认命了,不是吗?
赵衍闻言心里有些愧疚,可更多的却是欣慰。
“有你这句话,爹就是死也都瞑目了。”
老二是个言出必行的好孩子。
范相想让他趁着翊儿回京,就将翊儿给囚禁在京城,可是他怎么舍得这么对付自己的孩子?
姝娘就留下这两个骨血,如今也就剩下这一个了。
待让几个孩子退下去之后,赵衍便吩咐太监。
“咳咳,叫王知秋来。”
王知秋是不赞成立皇孙为储君的,此时更加不赞成将藩王囚禁在京城,甚至可以说是极力反对。
“陛下三思,如今外敌频频扰边,朝廷内的大臣忠奸也是难说,前朝逆贼也尚未完全剿灭。
皇孙年幼太子妃尚且年轻,若几位藩王都不成了。
若有变动,恐怕……”
他觉得就算鲁王他们会造反又如何?
就算是他造反了,这天下最后不也还是姓赵吗?
太祖生的那七八个儿子,如今权力被削得差不多了。
陛下不留几个有实力的藩王坐镇,又怎么能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