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袖子空空地去到王相家,再出来的时候宽大的袖袍里已经有了一样东西,只不过因为袖子过于宽大的原因,就连小鹿都没看出来异样。
自那次去王相府中后,再到榜上有名李瑜都没有再去过相府,王知秋也没有再唤他过去过。
两人就像从来没有交集,以后也不会有交集的模样。
此次会试共录三百五十名,这三百五十名都能进入复试、殿试,而李瑜在这三百五十名里排第十一名。
当然,这时候还不能直接参加殿试。
而是要在礼部的主持下,再进行一场复试确认。
地点设在皇宫大内的奉天殿,等复试没问题才能进行正式的殿试。
李瑜的复试自然是没有问题,顺利地进入了殿试。
殿试也是在奉天殿举行,只不过殿试是由皇帝监考。
兴安二年,四月二十一日,天还未大亮考生便身着统一的举子服,排着队进入大雍的皇宫大内。
李瑜与众位考生一样,头戴着乌绫方巾四角平正如矩,额前缀着一枚青玉小冠,这是“青衿致志”的意思。
巾后垂着二尺玄色绦带,随着晨风轻轻地摇曳,似蘸墨的笔锋般,身着宝蓝色纻丝直裰圆领宽袖。
衣襟暗绣银线祥云纹,腰间束着素白色的绦带,带子上悬着一枚鎏金纹牌,纹牌上面还刻着“乡贡”两个字。
牌子上下缀着三寸杏黄流苏,袍子底下云头履露出点头来。
青色的鞋缎面,檀木的鞋底,踏在地上一点儿声也没有。
进入奉天殿之后,准进士们参拜过皇帝与在场的诸位各位官员后,便按照礼官的指示找到自己的位置。
因为不能坐着答题,所以众人都是站着答题的。
十二岁的小皇帝赵柏坐的端正,举手投足间倒也算是有模有样。
李瑜虽然没敢仔细看,只小皇帝刚进来的时候飞速瞄了一眼,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小皇帝眼底的不耐。
也是。
这个年纪娃娃就连狗子都会嫌弃,你让他这么大早上的。
就在大殿坐上一天,看人家考试也太为难人家了。
殿试只考一道策论题,今日的题是:
朕绍承鸿业,夙夜兢惕,惟念四夷宾服、九塞安宁。
昔《易》有言:“重门击柝,以待暴客。
亦有《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皆新(新朝)御戎之道贵乎先机,然终有猃狁之患,汉苦匈奴之扰,梁(梁朝)困吐蕃、回纥之逼,月(月朝)蹙于辽金之胁。
或筑长城以固险,或兴和亲以缓兵,或遣骁将而犁庭,或输岁币以求安,其术各异,得失殊途。
今我朝边陲锋燧时警,北虏恃骑射之强常扰,倘欲外慑枭雄、内安黎庶,当以何者为纲?
诸生博通经史,试析列代御边之策,辨其攻守、和战之宜,更应酌今时地理、兵械、民情之变,陈长治久安之方。
这要是换了三年前的李瑜,肯定是要将那和亲、贡岁币、买战马的策略狠狠批判一番的。
可想起上次与王相夜聊后的决定,李瑜毫不犹豫在自己的文章中,表达自己对退让一策的赞赏之意。
当今最重要的不是表明立场,而是让自己榜上有名以后,赶紧提着桶就往鲁王那边跑。
策文不限长短,到日暮交卷的之前,李瑜闲得无聊,数了数自己的文章应该有八千多字。
这一日考生们从早到晚饿着考试,还是搁那站了一整天,就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可给累够呛。
殿试结束后便需要等上四日,四日后皇帝会举行传胪大典,到时候才会宣布殿试名次和结果。
三日后礼部给李瑜送来了进士服,说明此次三百五十名考生全录了,嘱咐李瑜第二日早上换上进士服入宫。
于是第二日,李瑜便再次穿上了礼部发的进士服,又随着这三百多名幸运儿进入皇宫。
进士服与举人的衣裳区别不大,只是在细节上有些改变。
比如……进士服的头巾上需要簪花。
出门的时候他照了好一会儿镜子,上辈子理解不了男子戴花的审美,只觉得又娘又难看。
可今日却觉得格外风雅,果然还是老祖宗的审美好。
不过也是,现代人都戴假花,哪里天天能买得起鲜花戴在头上,再说就算咬牙买了花也没有衣裳配啊。
赵柏坐在龙椅上哈欠连天,却还是不得不坐得端端正正的,因为王相时刻都盯着他。
若是做的不够好,回去肯定要挨几个手板子的。
虽然他是皇帝,但在课堂上也不能不听王相的话。
鸿胪寺官引新进士们就位以后,便高声唱道。
“兴安二年,四月二十一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唱罢后鸿胪寺官又拿考生档案,最先公布的自然是状元。
“兴安二年庚辰科,第一甲第一名,杭州府钱塘县知县敬礼之曾孙、禹州知州敬亭之孙、定远典史敬淳之子、杭州知府王瀚之婿敬渊,出班就御道左跪呐……”
这念一遍还不算完,状元榜眼探花都是要唱三遍的。
他唱完别的礼官也会唱,一直传到还没有挂榜的地方。
“兴安二年庚辰科,第一甲第二名……(巴拉巴拉人家祖宗三代后)出榜就御道稍后而跪。”
第三名就在御道左边稍后跪,就这样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就齐了,他们三人也是即刻得到了授职。
状元授从六品翰林院修纂,榜眼探花都是正七品编修。
李瑜当然不在其中之一,他是二甲进士第二十六名。
与别人不一样的是,别人只需要念祖宗三代的名字。
而李瑜因为随母改嫁的身份,所以被鸿胪寺官念了两家的祖孙三代。
察觉到同年异样的眼光,李瑜反而将脊梁挺直了些。
老子当拖油瓶都能当成进士,说明他老子没白养他这个拖油瓶,他这个拖油瓶也够争气。
不是吗?
他只是有点可怜鸿胪寺官,三百多个考生的祖孙三代都念完,回去不得抓几副药好好保养保养嗓子?
他们在太阳底下站着听自己的名字,小皇帝则在殿内喝着好茶好水,接见状元榜眼探花。
春日的太阳暖烘烘的,李瑜被太阳晒得很想睡上一觉。
“李同年,我三年前见过你,你不记得我了吧?”
刘砚声见他似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连忙帮他回忆。
“当年我们一起落榜,你在榜前找自己名字找到天黑,我比你想得开些,我找了两遍就走了。”
只不过回到客栈越想越气,来回找了好几遍自己的名字罢了。